第九十六章 克劳奇现身（中）

　　“克劳奇先生？！”佐伊更快一步认出这个面容枯槁的男人的真身，但她很不敢相信，面前的男人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而且身上到处都是擦碰之后留下的凝固的血痕，看上去就和任何一个狼狈的流浪汉没有什么两样。

　　在佐伊的心中，克劳奇的形象不可谓不高大，并不是说她有多尊敬克劳奇，但是克劳奇确实对她的人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固然只是魔法部那些激进、极端的成员们的其中之一，却是佐伊过去所能直接认知到的最大的恶意，这个一丝不苟、冷面无情的男人，就像是笼罩在佐伊身上的阴影的具现化一样，压得人无法呼吸。

　　而现在时隔那么久，他突然在她面前，既没有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也没有穿着熨烫齐整的干净正装，那双冰冷的眼睛溢满着迷乱的光，克劳奇根本没有看着他们，他应该是没有控制住动作，等到又从地上爬起来，他就开始抱着自己身后的那棵大树，絮絮叨叨起来。

　　“这人是魔法部的吧，我只有最开始见过他几次。”克鲁姆因为这突然的来客，心中的执念被暂时转移开来，他皱着眉瞪着面前疯疯傻傻的克劳奇，“他这是怎么回事？太不正常了。”

　　“现在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他不正常。”佐伊刺了他一句，“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之前好像是因为生病请假？还派遣了代理人，看上去这可不太对劲……”

　　“如果他都病成这样了，你们不应该先把他丢进疯人院里去吗？”克鲁姆嫌弃地看着正抱着树干唾沫四溅的克劳奇，他完全不理会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只是一个劲地抱着面前的树干，就差直接把脸贴在上面了。

　　“你觉得仅仅发热或者闹肚子会变成这样？”佐伊知道自己不能只是站在这里，她没有收起魔杖，克劳奇现在的状况显然很不正常，她不能排除克劳奇会因为神志不清对她的靠近发动攻击，也就不能放松警惕。

　　但她有些多虑了，哪怕她就站在克劳奇背后，后者也完全当她不存在，他把那棵大树当成了什么人，正在对着它下达指令。“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还是他会传染让你也发疯的病菌？”佐伊讽刺地看着远远站在后面的克鲁姆。克鲁姆闷哼了一声，却是靠了过来。

　　“‘韦瑟比’是谁？”克鲁姆纳闷地问，这个名字时不时就从克劳奇嘴巴里蹦出来。“你就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吗？现在这里有一个疯癫的魔法部高级官员，你来搭把手，我们不能就把他放在这儿……得带他去找庞弗雷夫人……”

　　佐伊刚把手搭上克劳奇的肩膀，克劳奇突然开始尖叫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他猛地转身，惊恐地望着佐伊跟克鲁姆，嘴角还淌着涎水。

　　佐伊下意识就想要后撤，却被两只爪子般细长的手给禁锢住了，克劳奇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及时摄入足够的营养了，因为他的皮肤都快贴在骨头上，但他的双臂居然还奇异的有力（也可能只是佐伊力气小的缘故）。克劳奇先是直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像是在扫描一个奇珍异宝，然后他嘴唇颤抖着。

　　“邓、邓布利多……叫他来，快……需要、需要邓布利多……”克劳奇的眼珠子暴凸出来，满是血丝，佐伊吃痛地咬紧牙关，克劳奇的指甲甚至都要掐进她的肉里去了。“冷静点，克劳奇先生……嘶……我们会、会带他来的，你冷静……”

　　“我会被发现的……恐怖！恐怖要追来了，漆黑……冰冷……蛇看着……快把邓布利多带过来！”克劳奇的话语几乎毫无逻辑，但他们都能感觉到他正抗拒、恐惧着什么这里不存在的东西。佐伊扶着克劳奇不让他摔跤，转头看向克鲁姆。

　　“去找斯内普教授！就在城堡下层地下室，最大的那扇门，那是教授的办公室，跟他说明状况，他会带你去找邓布利多，他肯定知道邓布利多办公室的口令……然后赶紧把他们带过来，我在这儿等你们。”

　　克鲁姆没动：“我不认识什么斯内普教授，我可以在这儿看着这疯老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他们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要是我能自己去谁会想要拜托你，克劳奇都快把我胳膊扯下来了！”佐伊吼道，“而且这种时候你能不能表现一下成年人的担当？……该死，你非得让我亲自把这羞耻的事实说出口吗？你比我跑得快得多！我去反而会花更多时间，走啊！”克鲁姆缩了缩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掉头飞快地往城堡跑去。

　　“克劳奇先生、先生……请您松开我、别再那么使劲儿可以吗……对、对，就是这样，放松……”佐伊温言劝道，她努力放缓自己的动作，让克劳奇不再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和警惕，这多少有些效果，她能感觉到痛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又渐渐地成为她自己的一部分了。

　　“邓布利多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先生。我请您一定先镇定下来，好吗？您现在就在霍格沃兹，这里很安全……很安全……不会有人试图加害您……”佐伊心中有疑云升起，克劳奇像是遭遇了危险之后勉强逃脱，可在那之前，距离现在才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他都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会有谁有胆子对一个魔法部高级官员出手？

　　“加害”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克劳奇心中的火药库，他突然蹦起来，特别大声地对着天空嚷嚷起来：“巴蒂！该死、该死、该死！我失误了……有人暗中计划……珀莎死了……黑魔头正向着目标前进着……他变得强壮起来……你、你、你！”他又惊恐地指着佐伊的脸，“我见过……见过……我在哪儿见过你？”

　　佐伊吓了一跳：“先生，我是佐伊，佐伊·西格尔……我是西格尔，我们以前肯定无数次在审判席上见面。”真是奇怪，佐伊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克劳奇栽在她手里之后她会对他做些什么，但当她居然面对着距离她的幻想那么近的现实时，却只觉得怜悯。

　　“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先生？您肯定知道些什么！在邓布利多来之前，告诉我更多的细节！”但她没办法把克劳奇说的那些话当作耳旁风，她老早就对波特那蹊跷的勇士资格产生怀疑了，更别说克劳奇的那段话里甚至出现了诸如“计划”、“珀莎”、“黑魔头”这种怪异的词语。

　　她对珀莎这个名字不太熟悉，记忆中只在《预言家日报》（作者是丽塔·斯基特这件事就已经对文章本身的可信度打了一个折扣）及赫敏嘴里听到过，赫敏之所以会跟她说这件事，是因为韦斯莱先生曾向哈利说明过她于世界杯决赛之前失踪了，但魔法部却抽不出人手去找她。

　　听上去这个魔法部官员的失踪，居然能和伏地魔扯上关系，碎片合上了一部分，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真相，她不想等到邓布利多来之后再得知一切。她还想要继续询问克劳奇，后者却又突然神色恍惚地抱着树干，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韦瑟比，你能给我先端杯茶吗？我今天要早点下班，六点半就下班。对，跟妻子和儿子约好一起去听音乐会，福吉夫妇也一起。他们自己会到部里来找我，因为我说了我还需要处理点儿公事，没错，久违的家庭聚会……”克劳奇眼神迷幻，脸上又隐隐现出几分自豪。

　　“……没想到都传到你这儿来了，是的，我儿子通过了十二项普通巫师等级考试，他是最优秀的学生，我一直都不需要为他多操心，他也是个孝顺的儿子。谢谢你，没错，我很为他骄傲，我会问他想不想进部里上班的，还有两年，我们平时也没多少说话的机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停止闲聊吧。我是不是还要跟朵米诺夫人会面？”

　　佐伊沉默地看着克劳奇表现得像个家庭圆满的好丈夫和好父亲，她当然知道克劳奇家庭和职场的悲惨下场，她知道这或许很残忍，但她不能让克劳奇一直沉浸在这份虚假的幻想中，她需要得知真相，因为那可以阻止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