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欢迎光临魔法部（上）

　　佐伊瞥了一眼撑船的巫师，后者不能依靠，且不说他本身也是魔法部的雇员，就说他现在这幅将面前的暴行完全无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背对着自己和乌姆里奇的态度，想必只要不是闹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是绝对不会主动介入的。

　　“哦……还是这种坚毅的眼神，我很喜欢坚持自我的人。”乌姆里奇虚伪地说，“怎么，你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吗，我可打听到你在学校里总是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不想恶狠狠地教训我一顿？”她刻意夸张地张大嘴，“我忘记了你手上没有魔杖，来，用我的别客气。”

　　话虽如此，她却是用杖间指着佐伊的鼻子，幅度很小的晃来晃去，这在巫师们看来，已不完全是一种挑衅行为，都算得上是直白地威胁了。佐伊沉默了很久，抬手推开了乌姆里奇的魔杖。“想要激怒我好抓些确凿的‘证据’？这么说你们并没有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乌姆里奇那张堆着笑的大脸上看不出破绽：“我对治疗用的魔咒掌握得不好，就不过问你脸上这些蚊虫的叮咬了，免得让这张惹人怜惜的脸上出现一些不好恢复的伤口，最后还得怪罪到我们这些可怜的公务员头上来……”她拍了拍佐伊的肩膀，看到后者嫌弃地又掸了掸她碰到的位置，好像粘到了什么脏东西时，那笑容顿时加深了，“凭你的机敏，肯定不会让我们彼此都难做的，是不是？尤其是在民众中间传出一些不实消息，觉得我们会做些虐待犯人的事情？”

　　“恶犬可不会因为被锁链拴着，就断绝撕咬的念头。”佐伊冷笑，“更别说这锁链形同虚设，你们只是忌惮着你们还惹不起的人，我就算真的说些什么，那些言论想必也会被你们迅速处理掉吧。”

　　要说《预言家日报》里的报道没有真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一般人执行正义的前提，往往是要为自己留下后路的。丽塔·斯基特那样的特约撰稿人，即使她说的都是些夸大其词的言论，也很不讨人喜欢，但如她这般敢于自由地去批评魔法部的人，却少之又少。不过即使是她，也不敢说什么也不顾地正面和权力顶撞。

　　当你的生活被不得不面对的沉重压力挤压；当为正义发声的后果最起码也是一份冰冷的解聘书，还有不少后续的来自魔法部的找茬；当你的同僚们一个个沉默、于是你也不得不被动地熄灭胸中的困惑与豪情……佐伊敢说，就算她曝出乌姆里奇侮辱了她的尊严、殴打了她，《预言家日报》也会迫于压力，不敢随便刊登这样的消息。现在舆论的主动权掌握在魔法部手上，谁也不会愿意径直跳进无法脱身的泥潭中。

　　或许可以让丽塔来做这件事，毕竟她原本就喜欢找魔法部的坏料，而且很会试探魔法部的忍耐极限，知道该怎样才能既表述出希望读者们看到的，又不会面临被魔法部起诉……但即使丽塔愿意做这件事，也没有足够有影响力的媒体来刊载，就连《预言家日报》在巫师世界都不是人手一份的现状下，更别说其他的报刊。

　　况且，还有最主要的，面前的这个女人。“我有些失望了，佐伊。我还以为你心怀骄傲，毕竟你也是属于一个古老家族的后裔，但你现在像个懦夫一样，就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我从以前负责检查你的官员嘴里听说过，你以前还会因为不满选择报复，要不要回忆一下，当时那种彻底释放的快乐？”

　　“免了，哪有明知会被抓把柄还头也不回地掉进陷阱的傻子？”佐伊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她连动动嘴唇都会觉得疼痛，但她拼命瞪着乌姆里奇，在这种人面前一旦表现出软弱，就会被趁机而入，最后一败涂地，“您可真够狡猾的，只在您能够逃脱惩罚的情况下展现心中的暴虐，面上却还要虚伪一番。您对我动手，我无法证明，就算有人信，您也有一万个借口逃脱；但只要我攻击您，下一秒我们就可以直接乘船回去了。”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佐伊。你感受到它的魅力了吗？”乌姆里奇微笑，“你是个脑筋转得很快的姑娘，还足够自制，我能理解为什么部长觉得你很危险……但记住我所说的话，别那么少年意气，你得学会谦卑，孩子。这是个对你的未来非常有用的忠告，因为你的立场很危险。你以前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把獠牙伸出来，回顾回顾过去，学会尊重大人的权威。”

　　“您说的是，不过我拒绝。”佐伊瞪着她，“我没有对已经撕破脸的人露出笑容的义务，谦卑？那是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我讨厌你这个老巫婆，你也看不惯我这个恶魔的孩子。那就别装作感情很好的样子——我早就该这么做了，对你们这些觉得可以操纵我人生的流氓、你们每一个！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我早就该对你们宣战，让你们知道不是个任人摆弄的布玩偶！反正我重要的家人也被你们视为眼中钉，我要是现在示弱，对于选择站出来的他来说，才是最大的背叛。”

　　乌姆里奇面色不变，依然堆满了虚伪的笑容。她突然举起手，又向下挥去。“啪！”这次手掌却没能达到它最终的目的地。佐伊早就预备着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抬着胳膊挡住了乌姆里奇，只是手臂隐隐地疼痛。佐伊的脸色很难看，乌姆里奇完全是打着想要猛力扇她耳光的目的，这一下比之前那出其不意的两下力道重得多。

　　“您搞错了，我脸上没有灰，也不会有蚊虫。这可是大海上。”她故意用乌姆里奇之前找的借口来回敬她，脸上也挤出跟乌姆里奇很相似的假笑。

　　接下来的航程中，乌姆里奇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但她总是时不时地用那双冰冷的眼睛观察、打量她，佐伊就像是被爬虫类盯上了一样，心中非常恶心，但她依然抱着手臂缩在小船的角落，故意不去看乌姆里奇的方向，而是眺望高速掠过的海面，感受着强烈的风打在身上那种久违的新鲜感（当然，斗篷肯定是裹得紧紧的），就连脸上的疼痛都因此消退了不少，因为乌姆里奇要求船夫把速度再提升一些，用来弥补她晚到的时间差。

　　在那巫师熟练的操作下，陆地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佐伊觉得时间大概连二十分钟都没过去。魔法部有专门的下船地点，事实上这地方也不会有麻瓜出入，它们在一处废弃的海滩前下船，乌姆里奇看也不看讨好地朝她微笑的那个船夫，一把抓着还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的佐伊就往前拖，佐伊觉得她的指甲都要掐进袍子、甚至刺破皮肤。

　　“接下来，我们直接先去部长办公室报告，然后直接去候审室待着。”她这次没有用那种恶心人的尖细声音说话，那语气顿时和她的眼神匹配上了，都是毫无情绪的冰冷。

　　“我们怎么去？开庭时间呢？”佐伊环顾四周，没有扫帚也没有火炉更没有门钥匙或者其他她知道的移动方式，她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您要直接用幻影移形吗？”

　　“别那么多话。你最好保佑自己不会在移动过程中失去些什么东西。”乌姆里奇刚说完，佐伊就一下子抓着她的胳膊。“我还没有通过幻影移形的学习和考试，我可能会受伤的！”未满十七岁的巫师是不能使用幻影移形的，因为他们很容易让自己出现魔力不够或是其他一些特殊情况，圣芒戈很多时候会专门接待一些巫师，因为他们把自己的一部分零件（例如手脚、还有人搞丢了眼球）在幻影移形时留在了原地。

　　“那和我无关。”乌姆里奇冷酷地道。完全不理会佐伊，幻影移形刚触发的时候，感觉会和门钥匙有些相似，你会有些眩晕，但紧接着袭来的不是眩晕的扭曲感，而更像是你的身体突然被大力挤压、折叠着，完全透不过气来，你会觉得自己眼前发黑，下一秒就会被挤压得晕过去似的。

　　一瞬间的窒息感之后，佐伊睁开眼，她脑袋还有些发胀，她终于被从罐头里取出来、可以伸展一下手脚了。她喘了几口气，赶紧低头检查身上有没有任何地方出事，从着装到部位，最后数着自己的十个手指头一个不少、又摸了摸脸上，也一切安全，才松了口气。

　　乌姆里奇站在了一边，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桌上堆着好几叠文件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竖着好几个书架和柜子，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正坐在桌后，他总是戴着的礼帽安静地摆在它该待着的地方。

　　“好久不见了，福吉先生。”

　　后者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从桌后站起身，却并不打算回她的话：“我们走吧，多洛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