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探望（下）

　　“坐吧，德拉科。”回到房间之后，佐伊的态度比德拉科所预想的平静太多，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扔东西的心理准备，在他看来赫敏的态度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却没想到对方却看出了他的忐忑，还对他安慰地笑了笑。

　　“能请你帮他拿把椅子吗，韦斯莱小姐？”她看着金妮，有显著特征的家族就是这一点最好，光是从那特征来判断身份，就能八九不离十，哪怕你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没问题。”金妮欣然应道，走过去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我是金妮·韦斯莱，之前我也来过，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她爽朗地说，“你直接叫我金妮就好，我们家的人这么多，全都用姓氏听上去太奇怪了。”

　　佐伊朝她笑了笑，却没有开口应承这个请求。“要帮你也弄一张吗，赫敏？”赫敏摇了摇头，指了指佐伊床头的另一边。“我站那里就可以了……欸，金妮，不用——”但她没能阻止金妮主动把凳子放过去。“干嘛要让自己一直站着，坐着更舒服。”金妮笑着说，“那我就不待在这儿碍事，你们谈吧。这次我不会让其他人跑进来的。”

　　佐伊看着这个红头发的姑娘干脆地关上门，又转头望着德拉科，他正垂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很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心翼翼的你。就算是小时候你把卢修斯先生准备送人的那把精致手杖给弄断的那次，你都还扬着头呢。”

　　听到这名字从佐伊嘴里吐出来，在场的两个人一滞，赫敏胆怯地观察着佐伊的神情，但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佐伊完全只是把过去的趣事顺口一提，这个名字现今所代表的意义，她就像是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也没流露出任何悲痛的情绪。

　　“坐吧，德拉科。你不是来探望我的吗？现在我要是因为顾虑你病情加重了……”德拉科没等她说完，立刻一脸后怕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但依然表现得心神不宁。

　　“佐伊，我很——”他鼓足了劲正准备开口，女孩却打断了他。“你已经见过伏地魔了么？”

　　“什、什么？”德拉科眨眨眼，他对这名字愣了半天，等到回过神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你、你为什么这么问？”可他回避了佐伊的眼睛，这给了女孩答案。

　　“你见过。他对你满意吗？”德拉科抬起头，故意加大音量。“现在我们需要谈的不是这种小问题——”

　　“这不是个小问题。”佐伊看着他，“他肯定希望吸收新人，就像邓布利多所做的那样，争取所能争取的每一滴新血，来弥补过去死去或是脱离队伍的食死徒空缺……”

　　“是，他想要吸收我成为食死徒！”德拉科大叫，“但这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提这件事！爸爸已经替我拒绝了，我现在也没有心情想这件事！”

　　“没有心情？我还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好接你父亲的班了呢。”赫敏低声讽刺道。“闭上你的嘴，格兰杰。我来这儿是来向佐伊赔罪，不是来跟你吵架……”德拉科暴躁地说。

　　“我不怪卢修斯先生。”佐伊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事实上他也没办法自己选择，是不是？”德拉科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你……不怪我爸爸？不可能！”

　　“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伏地魔。”佐伊冷静地说，“一年级的时候我就和他短暂的见过一面……他是个怎样的人，我通过仪式的那件事已经有所了解……你觉得一个通过伤害别人来复活自己的人会有多少怜悯？我当时都看到了。”

　　“你说卢修斯先生曾拒绝过他，他当时肯定没追究，对吗？”德拉科迟疑着点点头。“伏地魔绝不会容忍被人违逆，他会想方设法的折磨那些敢于违抗他的人，为了在他们心中植入恐惧，让他们只能俯首听命……我想卢修斯先生只是被逼迫着做了违心的事，所以我不怪他。”

　　德拉科深深呼吸，愤怒地说：“可他说过要保护你的，你是我们的家人啊！”

　　“我不是你的家人，德拉科。我是个西格尔，不是马尔福。”佐伊笑得很无奈，“你能为我生气，这就足够了。我原谅卢修斯先生，他有自己必须要保护的事物，而他选择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你看，为魔法部卖命，即使你招惹了福吉，也不过是免职；为伏地魔卖命你无路可选，要么忠诚、要么死。”

　　德拉科沉默了很久，他一直在观察佐伊，希望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丁点痛苦，这样他就能把卡在喉咙里的忏悔倾泻出来，但佐伊只是朝他微笑，那笑容没有一丝虚假，他知道佐伊所说的并不是托辞，而是她思考、总结之后的真心。

　　越是这样，德拉科的心情却越糟糕。他多想亲耳听到佐伊的叱责，哪怕那也会让他痛苦，但比起面前的女孩，又有谁敢说自己比她所经历的更加让人绝望？

　　“佐伊，你骂我吧，想打我也行。我对我爸爸所做的一切表示忏悔，对——”

　　“……不要说出来，德拉科。”佐伊咬着嘴唇，“别跟我道歉。”

　　“可是……”德拉科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因为这还是他到这儿之后第一次看到她会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别道歉，求你了。”虽然她语气还算平稳，但已有几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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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拉科离开了，或许算得上是落荒而逃。赫敏握住佐伊的手，她又恢复之前的状态，眼神放空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我完全不知道你这几天都在想这些事。”赫敏沮丧地说，“你从来都不愿意主动和我说心里话，只有憋不下去了才挤出一点点。”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我不希望你对这些坏情绪感觉厌烦。”佐伊苦笑着，“再说了，我觉得我一个人也能想清楚……”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也别小看我。我希望能和你一同分担，不论好坏都一样，我们是恋人吧，还是说你不打算对我敞开心扉？”赫敏拥住她，让佐伊的头贴着自己的胸口，“几个月不见，你要是还对我说些不该说的话——你应该记得我三年级的时候脾气有多坏。”

　　她怀里的人静止了一会儿，小声开口道：“……我小时候有过一段很愚蠢的时间，我怀疑身边的一切，不论是对我表示善意的人、还是表现出恶意的人，在我眼中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那些善意的戴着面具、恶意的摘下了它。”

　　“卢修斯先生很宠爱我，但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接受了他。在长达一到两年的时间内，我经常性地会妄想他只是想要从我这儿套取情报、体贴和关怀只是为了麻痹我，执拗地认为卢修斯……不，马尔福一家都是魔法部的奸细，下一秒我就会被出卖。然后我就会开始设计虚拟的场景、模拟发生这样的情况后我应该怎么应对，这让我整天都神经兮兮的，纳西莎夫人总以为我生了病，因为我总是抖个不停。”

　　“等到我慢慢地习惯了他们的存在之后，这种想法也就停止了……直到之前的庭审上，我过去所妄想的东西突然成为了现实——说实话真的非常打击人，看着卢修斯先生出庭作证，就像是自己被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但我恢复得比你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曾设想过相关情景的原因。”佐伊居然还能带着笑意说出这种话，可赫敏不管怎么听都觉得难受，她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其实这都是多亏了你们。”她真诚地说，“以前的我要是面对这种事，一定会崩溃，因为我从不去考虑别人的难处，自暴自弃却又不愿意直面现实，完全没办法想象未来是怎么样的，更别说变得坚强……赫敏？”她感觉到赫敏在颤抖。

　　“……我听着呢，你老实交代。”赫敏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吧，我明白自己被卢修斯先生放弃了，但我没办法真的去怨恨他，虽然很难过，说不定这也是必然……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上，或许也会做同样的选择，选择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东西，哪怕这需要我放弃什么。所以我不希望德拉科和我道歉，这样会显得我很可悲，我可能会撑不下去……交代完了，你别哭了……”佐伊拍了拍赫敏的背，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