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昏迷（四）

　　医务室的门被来人粗暴地推开，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响，屋里的人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到那个不该出现的人满脸焦虑。

　　芭芭拉左顾右盼，很快也注意到了正坐在角落的赫敏。“芭芭拉，这里是医务室！”庞弗雷夫人不满地说，“床上还躺着病人，记得保持安静。”

　　“抱歉，庞弗雷夫人。”芭芭拉低下头，“有人告诉我西格尔被送到这里来了，我是来处理她的问题的。”

　　“教授！”赫敏脸色苍白，但芭芭拉的话又仿佛让她抓住了希望的稻草，期待地喊道，“佐伊在这边！”

　　芭芭拉走到靠墙的那张床位，视线移向床上昏迷的女孩，她的身体毫发无伤，没有流血也没有伤痕，却眉头紧皱，表露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已经多久了？”芭芭拉问。

　　“快要八个小时了。”庞弗雷夫人替赫敏回答了这个问题，赫敏这几个小时里一直魂不守舍，守在佐伊床前一步也没离开，指望她还能分出注意力去留意时间，是不现实的。

　　“您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吗！”赫敏期许地望着芭芭拉，“难道跟几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系？”

　　“嗯。”芭芭拉点头，却不多说，“庞弗雷夫人，我要检查西格尔的情况。”得到同意后，她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赫敏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流动的符文在她周身环绕。赫敏时不时地看向佐伊紧闭着的双眼，期待着下一秒佐伊就能立刻清醒过来。

　　“教授……”芭芭拉的脸色并不好看，赫敏的心情过山车般随着芭芭拉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起伏、心惊胆战。

　　“现在还没事。”芭芭拉松了口气，收起了魔杖。

　　“现在！”赫敏自然听出了这句话的隐藏内容，“请您告诉我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这是伴随她而生的诅咒。”芭芭拉说，“她只能拼死反抗，只要她还不想死。”

　　死亡，这个词的重量压在赫敏心头，她想起哈利曾告诉罗恩和自己的，他和伏地魔不能全都活着，必有一个终结另一个。

　　“她不会死的……”赫敏克制住心中的恐惧，语气颤抖。

　　“只要她能得到胜利。”芭芭拉认真地说，“她就不会死。”

　　“难道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赫敏痛苦地问，“就算我不行，您肯定能帮她！”

　　“没有人能帮她。”芭芭拉用连自己都厌恶的淡漠语气打破她的希望，“这是西格尔自己的事情，你和我都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

　　“你该去吃点晚饭了，孩子。不吃不喝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庞弗雷夫人也劝道，赫敏的脸色越发惨白，庞弗雷夫人有些恼怒地看了一眼芭芭拉，像是在指责她刚才的话，“这样下去你会晕倒的，我不能再让你守在这儿了。”

　　“……我求您再给我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我就回去。”赫敏恳请道，“佐伊说不定马上就会睁开眼睛，我想留在这里，我担心她会出事……”

　　“半个小时，格兰杰小姐。”庞弗雷夫人迟疑地说，“超过时间我会把你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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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伊的粉碎咒正中巨人的手臂，土石的血肉崩裂分解，但她还不能松懈，麻烦远没有结束。独臂的石巨人踉跄着，下一刻，刻在它身上的符文牵引着地面的泥土，再次将断面填满，还不到两分钟，和之前一样粗壮的手臂就又出现了。

　　明明只是冰冷的傀儡，巨人却满心仇恨地怒吼，仿佛是真正的巨人披上了坚硬的外壳。它的动作又快又猛，稍不留意就可能被砸成肉饼。

　　石巨人向着前方发起冲锋，踏出没几步，落雷似有引导地从天上降下，仿佛被全力投掷的标枪似的击中了巨人。

　　电流缠绕着巨人的身体，束缚着它一时无法动弹。持续的冲突和侵蚀把地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地块，佐伊跳上一块几乎要垂直竖立的陡坡，它原本还是平整的，被周围的地皮挤压着。

　　或许是因为脱离了身体，咒语的使用十分流畅，效果也极好。漂浮咒让身体几乎失去了重量，脚下再一蹬，急剧变化的视野让人很不习惯，佐伊不是玛格丽特，她喜欢地面远胜过天空，忍着不愉快的感觉，她盯准巨人后颈的红色记号，那记号从中心向外蔓延，宛如生物的血管，中心的血滴就是心脏，图腾一般附在巨人后颈。

　　只要来上一发粉碎咒，这无限复生的傀儡就会“死去”。“盔甲护身！”心头掠过一阵恐惧，来不及多想，即使被咒语庇护着，佐伊依旧被这股力量打得倒飞出去。漂浮咒让她的身体变得轻盈，这并不只有好处。

　　巨人将雷电的牢笼撑破，怒吼着朝佐伊坠落的方向追去。麦克斯在它的身体上附加了“蛮力”、“再生”和“暴怒”的符文，但真正驱使这台战车，让它不仅仅是一具无心傀儡的，却是后颈的图腾。

　　从佐伊的魔杖里刮起一阵旋风，偏离了原本的坠落点，小心地调整着自己不被树冠延伸出的枝叶弄伤。空间逐渐崩坏，地面是焚毁一切的火海和焦黑破碎的大地，天空暗云涌动，似乎要吞噬一切，云层间雷蛇涌动。在这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色中，大树依旧耸立。

　　巨人缓缓抬起头，用空洞的眼部看向大树的上方。它低下身子，做出起跑姿势，仿佛有不可视的巨大能量正循着循环积蓄起来。它蹬腿的瞬间，地面激起阵阵爆音，只一步就飞跃了十几英尺，火焰都被它踩在脚下，而奔跑时的狂风则将余烬吹熄。

　　“轰！”战车毫无畏惧地撞在障碍上，树的主干发出了不妙的呻 吟，叶片雨点般自高空飘落，佐伊没站稳，一个踩空直往下掉，好在她两手抓住了另一边的枝干，就这么吊在半空。

　　“我不喜欢使用阴尸。”即使隔着那样远的距离，麦克斯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阴尸军队确实可以达到一定的期望，不会痛、不畏死、忠心耿耿、数量庞大……但这些都掩盖不了它的脆弱。”

　　“光明与火，阴尸的优点就和它的缺点一样明显。它对付平庸者是很有效，但对那些经验丰富的巫师来说，阴尸并不真正具有威胁。”麦克斯饶有趣味地解释道，“汤姆的统治基础源于恐惧和暴力，所以他需要阴尸，就像他需要狼人和巨人。”

　　那石巨人缓缓后退，佐伊好不容易才重新爬回牢固的枝干，再不阻止这怪物的冲锋，刚才的险境只会一次次出现。“越是杀死它们，我就越明白。即使是真正的巨人，只要它还是生物，就有弱点、就会受伤、就会疼痛、就会恐惧、就会逃跑，这是生物的极限。”

　　“同样，哪怕是这世间最坚固、强大的武器，都只是死物，需要受人操纵才能发挥能力，一旦这样，威力却又会受限于使用者的理解和力量。”

　　第三次冲击后，树干摇摇欲坠，佐伊必须死死抱住一旁的粗枝，才能不被震下去。扎在地里的根茎已经暴露了一部分，树干倾斜，随时都可能全面倒塌。

　　“佐伊，如果这里有一具傀儡，要想发挥它最完整的实力，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麦克斯说，“寄宿在这个石巨人体内的意识是巨人古戈格拉查。它是当时的族群里最强大的战士，是我目前的收藏里最好的选择。”

　　许久没能折断这棵大树，在符文的强制力下，格拉查怒不可遏。它暴怒地上前，双手环住树干，铭刻在它身上的符文挨个亮起，让它看起来更有震慑力。泥土不断地从坑里溅出来，树根嘎吱嘎吱地发出不祥的声响。佐伊试图让树根持续生长加固抓地，同时让树的枝干上长出锋利的刺，生物般蹿向巨人的四肢，一圈圈绕过它各部位的关节，试图阻挠格拉查。

　　但却没起到多大作用。崩毁的身躯很快就会在符文的力量下重新凝聚，巨人吼叫着把缠绕的枝条扯得粉碎，在麦克斯的操纵下，它的右臂被局部変形成一柄斧头，斧刃闪着森冷的光，往下奋力一挥，就斩断了大半的根茎。

　　现在再逃已经来不及了。这棵树再也无法承受更大的损伤，断裂时的声音仿佛濒死的哀嚎，而它倒下的地方，火焰正熊熊燃烧。

　　咚的一声巨响，烈火舔舐着树干，片刻后它便完全消失在火海中，只留下隐约的影子和燃烧的声音。

　　“就死了吗。”失去目标的巨人也不再行动，麦克斯看着越发可怕的火势，也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嘲笑。

　　一道咒语贴着巨人的死角射出，准确地打在图腾中心的血滴上。宛如玻璃破碎的轻响，巨人的身体一震，就这么保持着原样化成了粉尘。

　　麦克斯几乎是在巨人被命中的瞬间就朝着那方向射出了咒语，却打了个空。有什么东西正在由远处逼近，不是人类的脚步声，反倒像是马蹄声。

　　在曾经立着大树，现在余留了一个深坑的小丘上，马人刨着蹄子，它的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斜挎着一只箭筒，手里握着弓。

　　略显狼狈的佐伊死死抱着马人的腰，紧紧贴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