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昏迷（八）
在佐伊的印象中，邓布利多平时总是穿着宽大的、如同睡衣那样的颜色鲜明的袍子，这让他给人一种和蔼、宽厚的感觉，再透过镜片后面那双睿智而温和的如大海一般的眼睛，再怎么警惕的人都能稍微放松下来。
但现在的邓布利多却不是这样，他的穿戴全是为了便于行动，那瘦高笔挺的身影就像是一柄锋利的长枪，而那双隐含着强烈怒火和决心的眼睛，就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暗流。佐伊知道，邓布利多只是在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为了保持冷静。他仔细地听那个魔法部官员的报告，时不时地提一两个问题。
“我们被限制住了，绝不能在里面有几十个人质的情况下冒险，那会酿成惨祸！”男人咬着牙，“现在那银行周围被布下了许多魔法，只是试图靠近就会被警告……我们只能先接受她的要求，再伺机寻找时机。”
“所以米丽森才会急忙派猫头鹰送信给我。”邓布利多望着远处铁盒子一般的银行。
“部长告诉我接下来的行动全权由你负责。阿不思，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见你吗？”男人问，话语中不乏淡淡的怀疑，即使邓布利多一直以来都坚定的站在反伏地魔的那一边，但对于这种脱离魔法部束缚的存在，忌惮从未远离。只是因为邓布利多那崇高的声望，有心人也不好撕破脸皮，“从找到她的踪迹开始，我们已经追了她好几周，但总是被她逃脱，见鬼，这还是她带着一个婴儿的情况下！”
“希望她不是来找我要这些年一直欠着的圣诞节贺卡。”邓布利多露出微笑，“我和她已经有很多年断绝联系了，但如果她需要一位曾经的教师去为她排忧解惑，我自然是乐意的。”
“现在没人有心情开玩笑，阿不思！”男人低吼，“神秘人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恐惧下脱身，开始收拾烂摊子，这个疯女人可能会毁掉一切！带着她生下来的那个孽种！”
“我持保留意见。”邓布利多轻声说，“但既然对方表示了交谈的意愿，不管是为了结束这桩尘封已久的缘分，还是为了那几十个担惊受怕的无辜人质，我都没有选择。”
男人知道邓布利多这是答应了，松了口气。他站在原地，邓布利多则独自一人往麦克斯的“堡垒”前进，周围已经完全被魔法部控制住，好几队傲罗守在四周，一旦里面的人试图逃跑，他们就会按照巴蒂·克劳奇的指令，直接击毙麦克斯。
佐伊跟在邓布利多身后，一直等建筑里的人撤除了几道警戒魔法，邓布利多才又继续往那边走。当他走到大门处，禁闭的门敞开了一条缝。
这家银行面积不大，有些老旧，被当作人质带走的麻瓜就挤在墙边，但他们的眼神空洞，脸上也没有被挟持时的惊惧，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被施展了夺魂咒。
佐伊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麦克斯（沙发肯定是她自己带的），也看到了正沉沉睡去的自己。麦克斯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不少，她的体态本来就不丰盈，现在瘦得甚至有些病态。长时间的逃亡生活下，她两颊的肉凹陷进去，眼眶周围也有了黑色的痕迹，佐伊无端地联想起过去报纸上的小天狼星布莱克。只有衣物因为可以清洁，再加上偶尔的顺手牵羊，显得最干净，麻瓜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早上好，邓布利多教授。真高兴你愿意来。”但她的声音依旧从容，一点也不像是被逼迫到极限，反而像是屋子的主人，正在招待来玩的客人。
“早上好，麦克斯，很久没见了。”邓布利多看看四周，“时隔多年的见面，居然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次我可没办法给你泡好喝的茶了。”
“我很早以前就想和您说了，我不太中意您红茶的口味。”麦克斯轻松地说，两人明明只是在闲聊家常，却都没有因此松懈。
“真可惜，要是我能早点知道就好了，这样就能换点新东西。汤姆以前很喜欢，每次我泡了茶他都会喝。”邓布利多早就注意到沙发上的婴儿，“我都没来得及祝贺你、和你的孩子，恭喜你，麦克斯。”
“孩子很讨人厌。”麦克斯说，“安静的时候还好，但是哭闹起来能让人烦躁至极。”
“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没办法和你交流这方面的经验。”邓布利多接受了寒暄，“你知道外面全是傲罗，你也知道再也逃不下去，因为你已经很虚弱了。”他的目光突然又变得平和起来，就像过去他还是她的老师时那样，“这场行动的指挥权在我的手上，我建议你立刻投降，放走这些人质，然后接受审判。”
“最后在阿兹卡班度过余生，或是接受我们可爱的狱卒的一个吻。”
“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麦克斯。早在你做这些事之前，就应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佐伊惊讶地看着邓布利多，他很少在佐伊面前表现出这般强硬和无情的一面。
“您说得对，教授。”麦克斯饶有趣味地微笑着，“您还是走不出那些人的阴影，您为什么不当做是他们自己倒霉呢？”
“被你杀害、折磨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同伴，他们有家人、有未来，你能指望一个难过的老人，在他的敌人面前表现得多么宽容？”邓布利多冷淡地说。
“所以现在我不再是你的学生，而是你的敌人了。”麦克斯轻笑，“算了，这都无所谓。我找您来，您觉得是为什么？”
“我没有闲心跟你打哑谜，麦克斯。”邓布利多打断她，“你大可直说，在我失去耐心之前。”
“我希望您能够为我做一件事，一件对您来说没有多大困难的事情。”麦克斯观察着邓布利多，“当然，我不会让您白白付出，我会支付您足够的报酬。”
“交易。”邓布利多叹气，“我没有必要和你做交易。再说，交易任何人都可以和你做。”
“但这世界上只有您能够做到它，并且会愿意去做它。”麦克斯说，“我了解您，正如您也了解我。您是个善人，善良时常会显得软弱，但对他人来说却是有利的要素。当然，我不会因此认为您软弱可欺。”
“我不可能放过你，麦克斯。这无关善良。”邓布利多回答，“我也不会做相关的承诺。”
“不需要，真的。”麦克斯指了指身边，“我只是希望您能够向我保证，保护好这孩子。”
邓布利多缓缓地睁大了眼睛，佐伊懂他此时的震惊，因为这也是她所感受到的。“您肯定知道原因，不管流言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从某种意义上，汤姆确实是她的父亲。但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一旦我死在这里，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会保护她。”邓布利多说。
“您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要您‘拼尽全力’地保护她，教授。”麦克斯想了想，“换句话说，我希望您能够和我签订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发誓不会去伤害她、发誓庇护她、发誓给她一个安身的地方，由您亲自来。”
“就算她真的是汤姆的孩子，我也不可能放着不管，孩子的出生应该受到祝福，他们的出生并不是为了宣泄上一辈的愤怒。”邓布利多不动声色地说，他观察着麦克斯，他能感觉到她的虚弱，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但与此同时，他从麦克斯的话语中感觉到了违和。
“不行，一定要起誓，这孩子是独一无二的。”麦克斯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只要您起誓，我就会释放这些人质，并且告诉您一些有趣的情报，关于汤姆的。”
“哦？你要背叛他？”邓布利多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他已经注意到那份不对劲的根源。
“迟早会被人知道，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麦克斯并不愧疚，即使她和伏地魔之间有着相当的默契，但当她需要用背叛来达成目的时，她不会拒绝这样的手段。她和伏地魔早就心知肚明，两人的合作就是这么脆弱而微妙。
“很吸引人，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邓布利多看着她，“只要你告诉我真相——为什么执着于这孩子？你说得对，和其他人比起来，我是要更了解你一点，所以我才更清楚，你要我保护这个孩子，肯定是另有目的，不搞明白这个问题，我们就只能遗憾地进入下一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