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家族聚会（下）
没等邓布利多回话，佐伊领着他坐在对面。“没想到您会带东西过来。”佐伊看着他爽快地把蜂蜜酒放在餐桌上，酒瓶和桌面接触的响声似乎惊动了邓布利多，他先看了看阿不福思，又看了看佐伊，像是在疑惑这两人熟络的关系。
“我还没脸只是到这里来蹭饭吃。”阿不福思打开其中一瓶的塞口，把漂亮的蜜黄色酒液倒进三只玻璃杯，“尝尝看，是用最好的橡木陈酿的。虽然我也是开酒吧的，但罗斯默塔的蜂蜜酒实在是一绝。”他没有用魔杖，而是亲手把杯子递给了佐伊。
“邓布利多也很喜欢它，你们不愧是兄弟俩。”佐伊道谢后接过杯子，她浅浅地尝了一口，发现自己也很中意这酒的口感，醇厚柔和的同时，唇齿间还会留下甘甜的香味。阿不福思好笑地看着她不自觉的陶醉神色，等她喝完又举起酒瓶。“再来一点儿？”佐伊赶紧摇摇头，脸颊微红。
“没有人会讨厌好酒。”阿不福思笑了笑，也没执意要劝她，“你到底喝不喝？”他转头跟邓布利多说话时，语气又变得不那么客气了。
邓布利多举起杯子在嘴边挨了挨。很少有事情能出乎他的意料，但今天他是真的惊讶极了。
“好好享受。”佐伊说完，向大门走去。
“你不一起吃？”阿不福思有些不满，“这里能坐下三个人，不要觉得自己该避嫌。”
“不是这样的，阿不福思先生。”佐伊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门外，“我已经有了约会，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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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气氛在校长室里蔓延。邓布利多久违地回味着难以开口的复杂心情，这种尴尬的窘迫感他已经几十年没有遇到过了。恍惚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的家，那时客厅里总有一股烂木头的味道，多半是阿不福思又对地板做了些什么。而他那时还很年轻，年轻又狂妄，以为依靠过人的天分就能够改变世界。
“哼。”直到阿不福思从鼻子里挤出带着笑意的哼声，才让邓布利多从短暂的幻觉中脱离出来，“我遇到这小家伙的时候她才三年级，又矮又瘦，只是个孩子……时间过得太快，我都不敢相信这小家伙快要成年了。”
邓布利多很高兴能找到一个话题：“那可不是，我遇到她的时间比你早得多，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就抱过她。孩子们总是成长得很快，只是稍微移开一点视线，他们就长成了大人，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东西。”
阿不福思喝完杯子里的酒，重重地把杯子拍在桌上。邓布利多一愣，他没想过阿不福思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按照他观察的，阿不福思应该很喜欢佐伊才对。
“你少和我炫耀，阿不思！”阿不福思给自己重新蓄满，“我跟这小家伙虽然没认识几年，关系也不会比你差！”
邓布利多忍不住苦笑起来，他想起以前他们在屋子外玩耍，那时候阿不福思还很小，但已经有了一幅山羊脾气，总喜欢和自己比。自己要是发现了一块形状漂亮的石头，他就一定要卯足劲找出好几块同样漂亮的；打水漂的时候自己能打出三道涟漪，他就一定要打出五道。
他那时总觉得讨厌，就因为他是哥哥，大人都说要他让着家里的弟弟妹妹，可谁也不问他的意见，他为什么要让阿不福思？最后两人扭打着从山坡上滚下来掉进河里，湿漉漉地边吵架边回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最后一起被母亲骂了一顿。
“你笑什么？”阿不福思不快地说。
“佐伊最喜欢我。”邓布利多说出这句话，总觉得蜂蜜酒都比平时更美味，那是胜利的滋味，“是我。”
阿不福思捏了捏拳头，寻思着要不要给哥哥再来上一拳，最后他哼了一声。“我知道。她很在乎你，她第一次找上门来的时候，想方设法地要替你说情。”
“说情？”邓布利多问。
“哼，既不知道真相、又没多少准备，一上来就踢爆我的身份，要我去见你、以家人的身份。”阿不福思止住话头，因为两个家养小精灵正端着盘子把菜送上来，热腾腾的烤牛肉旁摆着约克郡布丁，“你吃得倒是够好的。”他闻了闻烤牛肉的香气，不客气地吃了一口。
“你是怎么和她说的？”邓布利多没动面前的食物。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直接拒绝。”阿不福思盯着邓布利多的塌鼻子，“你没忘记自己做过什么吧。”
“我还记得你说再也不会原谅我，因为阿丽安娜的事情。”邓布利多顿了顿，“你很固执，只要是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推翻。”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大忙人阿不思·邓布利多还记得我是个怎样的人。”阿不福思看到邓布利多那副对他的讽刺全盘接受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但我知道你快死了。”
“是在担心我？”邓布利多微笑，“我还以为你会放烟火庆祝。”
阿不福思把刀叉丢在一边，放下吃了大半的烤牛肉。“你是不是有一种只要说话就会惹我生气的天赋？我知道你不在乎死，你什么都不在乎，家人、朋友，你只在乎名声！那些被外人吹得天花乱坠的传奇故事，又有哪一个述说的是真相？所有人都以为你和格林德沃是死对头，谁会去想你们两个真正的联系呢？你为了他可是煞费苦心！”
“我在乎。”邓布利多打断他，声音低沉，“我……我很在乎。”
阿不福思张了张嘴，又气冲冲地闭上了。他有些惊讶，在阿不福思的心里，邓布利多说谎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在那张彬彬有礼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傲慢又自大的灵魂，他总是让自己表现得受人宠爱，用光鲜的形象掩盖躁动的野心。
正因为是最亲近的家人、血脉相连的兄弟，阿不福思才会越发瞧不上邓布利多的虚伪。他总是冷笑着旁观那些被哥哥的人格魅力迷住的朋友，他看到的是真正的阿不思，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圣人。也正因如此，他很清楚邓布利多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并非谎言。
“你不吃？都要冷了。”阿不福思又拿起叉子，用它指着邓布利多的盘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浪费饭菜的下场可是很严重的。”
“但是你和阿丽安娜总有不喜欢吃的东西，还趁着没人注意丢到我这里来，包括那些我也不喜欢的东西。”
“你每次都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我还以为你喜欢呢。”阿不福思弯了弯嘴角，像是想起邓布利多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还有嫌弃地把讨厌的食物叉起来，看半天才吃下去的样子，“而且你后来马上就去找母亲告状，害我被臭骂一顿。我们扯平了。”
“呸，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个。”阿不福思嫌弃地把盘子里的烤防风草根推到一边，他看到邓布利多面色如常地吃掉自己那份，“我用这个交换你盘子里其他的东西。”邓布利多瞥了弟弟一眼，伸手护住自己的盘子，避免阿不福思直接把叉子往自己这边伸。
“小气鬼。”阿不福思撇嘴，他用叉子戳着烤草根，声音仿佛不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发出来的，“以前都是阿丽安娜帮我解决这些，我帮她吃西兰花。”
邓布利多的叉子顿了顿，还是顺利地刺进柔软的肉里。“别忘了芦笋，她能吃一大盘。”阿丽安娜还没疯癫时，每次母亲准备了芦笋，她都会很兴奋。其实兄弟两个也很喜欢，邓布利多会悄悄跟母亲说把自己的那份分一些给妹妹。阿不福思不同，他会动作夸张地假装自己吃饱了，希望阿丽安娜帮他解决剩下来的。
“嗯，还有芦笋。”阿不福思喃喃。那已经是些旧到足以褪色的老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