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马尔福
每次踩在砂砾面的小道上，脚底下便响起嘎吱咯吱的声音。卢修斯和佐伊散步似的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卢修斯显然有很重的心事，他走得很慢，眉毛几乎要搅在一块儿，嘴唇紧紧抿住，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开口。
他既然没有主动开口，那佐伊也就乐得保持沉默。同时她也在猜测卢修斯找自己的目的。伏地魔回来以后，马尔福一家的日子可不算好过。昔日的权臣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笑柄，伏地魔虽然将马尔福庄园选为了总部，却收回了对卢修斯的器重，甚至夺走了被誉为巫师性命的魔杖。
“马尔福庄园的历史已经很悠久了。”毫无预兆的，卢修斯开口了。他抬手示意佐伊看看周围的一切，“从千年以前的阿曼德·马尔福开始，我的家族获得了这片土地，我们世代都生活在这里。财富、地位、尊严，我们应有尽有。”
以权力夺走金钱、以金钱带来尊严。长达十个世纪之久的时光里，就像是秃鹫贪婪地盘旋在腐肉上空，政权的中心地带总是会出现马尔福们的身影。他们并不偏好让自己成为当权者，而更喜欢站在权力者们的身边，和他们搞好关系、或是资助他们，以此来获取利益。
《国际保密法》还没有制定时，他们也会和麻瓜的执政者关系密切，哪怕对这些人来说，麻瓜是低人一等的存在，但只要手里握着权柄，马尔福倒也不太在乎和他们同桌吃饭的人是否高贵；而当《国际保密法》制定、魔法部建立后，他们又开始团结在新的权力中心，绝口不谈过去的那些关系了，
“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吗，麦克斯？”
“阿布拉克萨斯先生？我当然记得。”佐伊说，“他专程来拜访父亲却吃了闭门羹，反倒是父亲过于失礼了。”
卢修斯浮起一抹苦笑，好像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那时他的父亲就是这样领着他到了西格尔老宅拜访，却最终都没见到想见的人：“其实当时我非常生气，觉得我们家被小瞧了。”但更让他不解的，是自己的父亲那平静的态度，就好像知道自己会遭受到这样的对待一样。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想法，等我取代了父亲成为家主，就要停止和西格尔家族的交往。”卢修斯说，“即使古老的家规要求我们和西格尔家族交好，但马尔福家族的处事原则是站在有权力和金钱的那一边，西格尔无法给予我们任何一个，那我们也没有讨好你们的义务……只是后来因为你，这心思我都差不多要放弃了。”
“六年级那一年，父亲患上了龙痘疮，你知道的，那种病本来就极难治愈，更别说以他当时的年老和虚弱，几乎是百分之百致死的。”一阵风吹来，卢修斯那淡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我赶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他叮嘱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快就死了。”
“他再三叮嘱我要维持两个家族之间的情谊，他的父亲也是那样叮嘱他的。”卢修斯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马尔福喜欢依附于强者，他们不会让自己手持剑盾，而是会支援中意的英雄，在他们身边共享权力，这是你们千百年来的处世之道。”佐伊轻声说，“你们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除了有利可图以外，你们接近别人不会有其他原因。”
“那你肯定也知道我们追求的是什么。”
“不要再试探了，卢修斯。我对你们执着的事情不感兴趣。”
“那‘死神’是什么？”卢修斯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这东西到底指代了什么？是你们？还是你们所拥有的东西？一种道具？力量？还是……”
“不管它是什么，总不会是能夺回你的家和干掉夺走你魔杖的那个人的东西。”佐伊微笑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卢修斯的瞳孔猛地一缩，“卢修斯，这算是老朋友的告诫，有小心思的话还是要藏得更好一些，要是被某些人知道，你们全家就要吃苦头了。”
“我——”卢修斯刚要辩解，一阵沙沙的响声突然从右边响起，他快速地后撤一步，刚把手伸进怀里却想起魔杖已经被伏地魔夺走，冷汗便冒了出来。
一只漂亮的白孔雀昂首挺胸的在树篱顶上走动，那声音便是它发出来的。它高傲地俯视着树篱中间的两人，一甩羽毛又向着另一边踱步远去了。
“以前我没见过它。”佐伊望着远去的白孔雀。
“……那是在你死后才买的，德拉科的生日礼物之一。”卢修斯面部的肌肉抽搐着，但他最终还是忍下了混杂着恐惧和后怕的怒气。
“我忠于黑魔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是他忠实的仆人了。”
“但你终于发现他可没那么在乎你，是不是？即使你确实犯了许多错误，但也有许多功劳。汤姆无视了它们，他夺走了你的家、夺走了安稳的日子、夺走了你的魔杖，猜猜看他下一次要夺走什么？”
“我还没完。”卢修斯声音沙哑，“我只需要拿下更多的功劳，主人会看到的，他信任西弗勒斯，因为西弗勒斯为他带来了战果，只要我也这么做，他会看到我的忠诚。”
“靠一个失去魔杖的巫师上战场吗？”佐伊轻笑着摇摇头，“你最好为自己找好退路，找一条不会把你的全家害死的。”她刚把这句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因为她发现卢修斯眼中跳动着不可思议的光，好像完全没想过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卢修斯问。
“你希望是什么？”佐伊反问他。
“我希望你爱我，就像我曾经那样。”卢修斯深情地说，他缓缓地缩短着两人的距离，似乎想要用逐渐增强的压迫感来掌控场面。
“哪怕你已经有了西茜？这对她来说可不算公平。”佐伊的语气变得冷淡下来。
“……她理解我。你以为我会不和她说吗？”卢修斯顿了顿，“你死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决定替你照顾佐伊。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我这么做是基于两个家族之间的漫长友谊、要么就是基于食死徒对他的主人的尽忠。但是我告诉她，做这个决定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想要保护你的血脉。”
“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德拉科。如果你还活着，我总有一天会放下这段感情，但你死了，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逃避了一段时间，不去关注这孩子的消息，权当她不存在，但最后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卢修斯，你并不是个愚蠢的人，相反，你狡猾得像只老狐狸。所以为了别让我失去兴趣，我劝你别再用这种方式在我面前演戏了，愧疚和心软的筹码对我不起作用。”佐伊打断他，“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以有话直说——你想要用这个恩情我从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你保护德拉科，就像我保护佐伊那样。”卢修斯收起了深情的神色，皱着眉快速地说。
“我会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但我是一家之主，必须要考虑最糟糕的情况。”他的嘴唇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要是我和她都死了，至少我希望德拉科能够活下来。”
“好，成交。”佐伊点了点头。
卢修斯对她那爽快的应承感到困惑。
“这没什么，欠人情总是一件麻烦事。”佐伊暗暗地也松了口气，至少这样一来她也有理由对德拉科多施加一些关注。
没什么话可说了，两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佐伊往宅邸的方向走，卢修斯则站在原处，望着天空。
“她还活着吗！”佐伊的身影即将消失前，他转身高声喊道，喊声在附近不住地回荡着。
他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