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年

  暮春的时节是雨水最多的时候。分明前两日还天朗气清,这几日连下了好几场雨弄得到处湿漉漉的。

  这一日,阿荧本在屋中练筝,忽而听闻问薇过来道:“安太妃来了。”

  她停了手对问薇道:“太妃怎的好端端的跑来?让她进来罢。”

  问薇道:“是。”后便开门将门外之人请了进来。

  阿荧见了太妃,忙请她入座,又命人上了茶。自舅舅去后,阿荧便再也没有见过安太妃了。舅舅尚在世时后宫妃嫔共有百余人,其中贵妃一人,妃二人,一昭仪,一昭容,一婕妤外其余人皆被送出了宫外。留在宫内的太妃们皆住在西宫,与阿荧的凝月阁相隔有些距离,加之太妃们又不大爱走动,即便是逢年过节都不一定有机会看她们露一次面。

  阿荧看安太妃穿着一件松垮的外衣,应是旧时的衣裳。又见她消瘦许多,故问:“太妃近来可是病过了?”

  安太妃放下茶杯,缓缓点头道:“年前病过了,不过大好了。”

  “是如何病的?”阿荧又问。

  “唉。”安太妃叹了一声,对阿荧缓缓道:“自川儿出宫后我便极少见到他了。本来官家是准许他每月十五进宫给我请安的,可近来官家又让他去南边平山匪,我已许久都不曾与川儿在一块好好说过话了。”

  阿荧听后,确实想起来自己自从年后就不曾见过何琰川了。她自是听说了南方豫章县外山匪猖獗,顾官家派了永平郡王前往南边剿匪。

  “是啊,我好似也许久没有见到过他了。”阿荧说道。

  安太妃说着,竟起着手帕掩面啜泣,她一面哭着一面对阿荧道:“我总觉得川儿还这样小,怕他一人在外会出什么意外,可有不敢向官家去说。”

  阿荧见她无端端哭了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思来想去后说道:“四哥自幼时便聪慧,身子骨又很硬朗,想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太妃安心吧。”

  “也是,也是。”太妃听罢,忙拭了拭泪,对阿荧讪讪道:“是我老了,一个人住有些无趣,又什么人陪我说话,总是多想。”

  “无妨。”阿荧即刻,道:“太妃若是不嫌弃我这儿,可以常来。”

  太妃听后,抬眸望向她道:“那真是太好了。”

  这一日安太妃在阿荧屋中待了小半个时辰便离开了。待人离去之后,向雪还觉得纳闷,“平日里也不怎么熟悉,怎么今日好端端的来我们这儿?”

  阿荧亦是不知道安太妃今日怎么无端来找自己,又听若竹道:“些许真的是寂寞了。”

  向雪听后感叹道:“当皇帝的女人真是不好过,皇帝在世时不见得得宠,皇帝去后又备受冷落。即便是诞下龙嗣也不能时常相见,好似要一辈子困死在这儿似的。”

  向雪刚说完,便见若竹的脸色不好,遂忙说:“我胡乱说的,以后不说这话了。”

  阿荧倒觉得向雪说的正如自己所想,莫说是诞下何琰川的安太妃,就算是当上太后的舅母亦是让人觉得可怜。

  她前些日子去给舅母请安的时候正发现舅母无端的坐在椅上叹气,自顾自的叹了几声过后又开始无端端的哭了起来。她问嫣儿发生了何事,嫣儿只对她说是母亲又思念起父皇了。

  可比起其他未曾给舅舅诞下皇子的嫔妃相比,安太妃亦或是舅母就要好上许多了。舅母自然不必论,就说安太妃如今仍可以一人住在一殿内有宫人服侍,不似那些舅舅在位时品阶低又无子嗣的宫嫔,被撵出宫去后须得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阿荧未曾想到三日过后,安太妃便命人来请了阿荧到她殿中坐一坐。阿荧想着安太妃一人在殿中可怜,便随着太妃差来的小黄门到了思安殿。

  自先帝龙驭上宾后安太妃便一直住在此地,殿内外都还宽敞,只是略少了些花草景观。太妃笑着迎阿荧到殿中,又向阿荧解释说是自己懒得打理殿外的花草,命人都砍了去,遂觉得冷清了些。

  阿荧在安太妃殿中陪着太妃一个下午,太妃又是送阿荧镯子又是说若是有一个入阿荧一般能陪自己说体己话的女儿便好。阿荧直到夜色将临才回到自己屋中。

  这一夜,官家照例应留宿在皇后处。

  肖琦露在殿中等了他许久,直到子时过半才见到了他。

  她屏退了下人,一面帮他脱去了外衣一面道:“官家,今日阿荧去了安太妃处,是否需要妾身提醒一下阿荧。”

  “不必了,即便是她示好阿荧,郑国公也不会听命于她,岭南亦是。”何琰勋道:“他得不到阿荧,亦得不到岭南,更不必说朕的位子。”

  “可阿荧好似是中意林川郡王的,若阿荧真要嫁给他,岭南必定效忠于他。”肖琦露帮他整理好衣衫,又将面巾递给他道:“岭南与京都相隔遥远,若是叛变恐不好收复。况且今太皇太后已逝,官家与岭南... ...”

  “你想说什么?”他淡然问道。

  “妾身知道官家是中意阿荧的,不如... ...”

  “你不必说了。”何琰勋走至床边坐下道:“即便是没有皇祖母和阿荧,朕也能镇住岭南。”

  他心里清楚,阿荧不中意他,他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将阿荧收在后宫中,她非要记恨他一辈子不可。

  十日过后,阿荧竟见到了何琰川。

  那日她刚从宜坤殿出来,见他风尘仆仆的疾步走来。她心中一喜,忙跑到他跟前道:“回来了?”

  “嗯。”他对他笑道:“回来了。”

  她看他好似有一些疲惫,说话的语气也特别轻,遂问:“刚回来,不回府歇息一下?”

  他道:“给太后请过安后我便回去休息。”

  阿荧见他不大精神,并未与他谈许久,二人两三句话后便别过了。待到这一日日暮之时,她未料到他竟找上门来了,还借着劳累为由赖在她住处待了一宿,到了第二日清晨西华门开时,他方离去。

  阿荧本想与她彻夜长谈一宿,可是又怕他太过劳累不敢打扰他休息。不过何琰川倒是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拉着阿荧喋喋不休,要不是皇后命人唤阿荧道慈安殿阿荧估摸着四哥能跟她唠一宿。

  于是这一夜,何琰川睡在凝月阁,阿荧却与皇后同睡了一宿。

  盛夏过后,阿荧已经年满十三,当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因先帝与太皇太后丧期未过,阿荧的婚事便被官家搁置,说是日后再议。

  太后一想,这两年阿荧和何琰川一转眼都到了即将成婚的年纪,虽说两个孩子正在服丧之中不得婚嫁,但早些选定人选才不至于到时候匆忙决定。

  还有嫣儿,她今年也十一岁了,再过个三年亦是要嫁人,这事儿须得早些准备才好。

  当年官家婚事就是因为未早早地定下人选,再加之长公主突然病逝这才成婚晚了些,这一次一下子便是三个孩子要接连成婚,可不能一直拖着,嫣儿倒是不着急,可偏偏阿荧和川儿岁数也大了,拖不得。

  阿荧的婚事倒也容易,廉亲王的长子与她正好相配,恰好廉亲王与郑国公对这桩婚事又都满意,这事儿便可以定下了。

  川儿虽说未成婚,但府中已有两名妾室,皆是自幼在他身边伺候的侍女。

  官家近来想到通政司通政使王束礼有次女年十二,再过三年及笄,或可赐与林川郡王。太后听后,亦觉得官家此举可行。

  毕竟,王束礼效忠太后与官家多年,王家女嫁入林川郡王府让官家和太后都放心。

  最难办的还属嫣儿。这孩子向来懂事乖巧,却也对□□通晓得太早,与那傅怿清一来二往竟生了情义。太后倒也并非不喜傅怿清,论知识才学出生门第都是与嫣儿相配的,只是这年纪比嫣儿长太多,又曾娶过一门亲事,嫣儿好歹是嫡出的公主,如何能如何能做人续弦?

  再者,傅怿清是将门之后,若是遇上什么战事须得出征,她如何能让自己的女儿独守空闺?

  嫣儿自然知道母亲的想法,但她早已决定此生非他不嫁。当她见母亲因为此事对她大发雷霆扬手想要打她之时,她只是哭着道:“女儿还小,不懂得什么门当户对,自然也不懂得何为情爱,我只知道他对我说过,他若是得了我此生定不会他娶。”

  太后听闻女儿这般说,忽然迟疑了。

  此生不再他娶,傅怿清这孩子果真能做到么?莫说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年少之时何尝不想有一个男子对她说出此话。

  “嫣儿,你若执意,娘不反对。”太后最终这样道。

  这一年秋季襄州突然沦陷,随后举国哗然。

  陛下命林川郡王挂帅前往襄州剿灭入侵的燕军,但却被林川郡王所拒。陛下龙颜大怒,并仗责其四十,为其求情者皆杖毙。又命淮阴侯傅怿清领兵前往襄州击灭燕军。

  阿荧并不想看到何琰川被这般责罚,她想要劝阻何琰勋却又没有底气,遂去找了嫣儿想办法。

  “阿荧,莫要管此事,三哥不会伤了四哥的。”嫣儿只这般道。

  阿荧万般没想到嫣儿对此事这般冷漠,遂拽着她的手腕道:“嫣儿你怎么了,平日里你跟你四哥不是关系最好么?”

  “我亦是担心四哥,可... ...这事儿三哥自有三哥的道理。”嫣儿气力小,挣脱不开阿荧,遂道:“这事到底是四哥不对,三哥到底还是念及手足之情的。”

  “四哥到底错哪了?”阿荧道:“他前段时日刚从南边回来,这没过半年又要去西北。这南边一下北边一下的,在好的人都过得不安稳。”

  “你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嫣儿向阿荧解释道:“这事儿我也不大清楚,母亲和怿清大哥只说三哥这样做是对四哥好,他若是去了西北可以避免很多事情。”

  “可以避免什么事情?”阿荧问。

  “要他命的东西。”

第21章 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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