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流年

  待到何琰川伤口痊愈只是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这一日他喝了些小酒,忽的听门外的侍女忽然道:“郡王,正宜姑娘来了。”

  他还未准许她进来,便听门被人猛然推开了,随后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走进来。穿着

  她身形高挑,肤色黝黑且粗糙,再加之身上又是一身男子的衣裳,若是不熟悉何琰川未与她相识是断然不知道她是个女子的。

  “伤才刚好,就开始饮酒?”

  “我身子骨硬朗得很,喝点酒不碍事儿。”说罢,他举起酒壶又是猛地一口。

  “你为何不去襄州?”正宜走到他跟前,注视着他道。

  他听后又饮了几口,脸色有些泛红,只道:“你心里也清楚他为何要派我去襄州。”

  正宜没有说话,又听他道:“我若是去了襄州,他可还打算让我回来?”

  “陛下并不想伤及与你的手足之情,这你是清楚的。”正宜试图劝解,道:“陛下已经登基,为何你还不肯罢休?”

  “因为父亲在时我根本没有机会,父亲不喜欢我。”他缓缓放下酒盅,“正因为父亲走了,我的机会才刚刚开始。”

  “既然如此,我便回我父亲的住处了。”正宜说罢转身,只留下一句,“我是个女子,只想要安稳的生活。既然你无法给我安稳的生活,我也没有在你府中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的拿起酒盅又饮了一口酒。随后,他倒了到酒盅,发现里头没有了酒后又将其放在了桌上。

  正宜到底是跟过三哥的人,不会理解他想要什么。

  可他究竟想要什么呢?权利,欲望,亦或是皇位他都不想要,他只想帮外祖父洗清冤屈,他只想母亲能够高兴。

  自他五岁起,他就没有看见过母亲高兴的笑过了。

  五岁冬日的一个夜晚,母亲将他从床上抱起来直奔父亲的文承殿而去。母亲让他跪在殿外给父亲磕头,他虽不知道母亲为何让他这样做但依旧还是照做了。

  他如今依旧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夜母亲的哭喊之声,他也依旧记得父亲冷漠的眼神。

  那一夜真的好冷,夜空中虽然未曾飘雪,但他依旧被冷得浑身发麻,就连自己的额头磕出了血他也不曾感到半分疼痛。

  “朕圣旨既下,就断然无收回的道理。”

  他抬头看着父亲,又听父亲道:“大理寺右丞安邑寺蔽主殃民,殊负圣眷,罪无可逭,诛七族,年后问斩。”

  “官家... ...”

  “你给朕诞下一子,有功,朕可饶你不死。”

  他看着父亲转过身,走入殿内,合上了门。

  他从来不相信外祖父是一个蔽主殃民之人,无论是年幼时亦或是现在。母亲向来节俭,即便是成了昭仪后平日亦穿的是布衣。

  自他被封了郡王后,给母亲送过几件上好的绸缎想要让母亲制成新衣。可母亲总是推辞,说是自幼穿布衣穿习惯了,已不习惯绸缎这样滑的料子。

  本朝为官月俸微薄,即便外祖父是大理寺右丞也无法给母亲买上好的衣料穿。外祖父曾经的府邸在城郊处,也是因为无法买得起京都内地段的宅子。

  他想不清楚,外祖父向来为官清廉直言不讳,何来蔽主殃民之过。

  他要为外祖父平反,他母亲并非罪臣之后。

  何琰勋走至窗前,门外忽有人轻扣了两声,他让门外之人进来,随后又轻声对他道:“今夜出京,去福州。”

  福州临海,再往往南是楚国,往西南是江州与岭南。因是个瘴疠之地,故此遍地是山贼海盗。这里的山贼海盗加起来有千余人,皆是一些被流放的罪臣亦或是罪臣之后。

  当年安邑寺一族被抄斩之后,一些幸免的族人亦或是被流放的同党皆因为躲避追杀而留在此处。而这些人,早已表示效忠于林川郡王。

  当阿荧知道何琰川已不在京内之时已是初冬,此时举朝上下已在讨论如何应对福州的山贼海盗。

  南边多山水,这些盗匪对山形熟悉又善水战,再加之这等盗匪都是亡命之徒,朝廷派去的军队竟一时败下阵来。

  在圣上发现林川郡王已经出逃之时,安太妃便毅然自尽了。

  安太妃死前将阿荧叫到自己的寝殿之中,随后嘱咐了几句阿荧若是圣上要严惩林川郡王,一定要看在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上护住郡王。

  阿荧应了一句好后,安太妃却忽然拿起来桌上小刀自刎而亡。

  阿荧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时便发现自己身上便已沾了一身的鲜血,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要大声尖叫可张开口时却又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她颤颤的起身,而后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门外的宫女黄门们闻声而入,皆是被屋内景象吓软了腿。

  阿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屋中的,待她回过神来时手中仍旧握着安太妃适才递给自己的金簪。

  若竹与问薇向雪一同将她身上污秽的衣物给脱了下来,又打了水给她净面。见她低低的哭,若竹又忙的安慰她。

  直至安太妃殁后,阿荧便不敢合目,因为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安太妃持刀自刎的情形。

  凝月阁内的烛灯几夜未熄,问薇和向雪守在阿荧的床榻边上不敢离去。这几日阿荧一直睡不好,只要不是眼睛累得是在是睁不开阿荧是绝对不会闭目的,但待她睡去之后又会时不时的惊醒,故此她和向雪决定轮流守在阿荧身边,这样阿荧醒来见身侧有人方不会那般害怕。

  此事发生过后的好几年内,阿荧便再不敢独自而眠,且有了睡觉之时喜欢摸着人的脉搏才能熟睡的习惯,有时候若竹在她身侧悄无声息的睡着了她还会莫名慌张害怕,总要将若竹叫醒了才能安心。

  西北与燕国的战事持续了两年后方才平息,傅怿清归来之时嫣儿即将是十三岁了。此时嫣儿已全然长成了一幅少女的模样,站在文承殿前与傅怿清对视的那一刻,他竟险些没有辨认出来。

  只不过不过二人仅仅见了一次面,他便又奉命前往福州捉拿林川郡王。

  晋宣德十六年夏,阿荧刚过十五,再过半年先帝与太皇太后的丧期便过了。

  六月二十这一日天气还算爽朗,虽是个晴空万里的天气可威风拂过绿荫之时还是能感受到一片不属于夏季的凉意。

  这几日阿荧睡得比之前好了一些,人也精神了许多,若竹便提议让自己个宫女带着阿荧踢毽子玩,也当锻炼身体了。

  快到正午之时,太阳突然毒辣了起来,此时已无清风,问薇见阿荧已玩得发髻都散了,遂道:“主子,我们回去吧。”

  阿荧喘着气,弓着腰用自己的衣袖擦过汗后点了点头。

  这时一人将一方帕子递到阿荧跟前,阿荧接过帕子擦过汗后方才仰头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原是廉亲王家的世子何琰怀。

  “多谢世子了。”阿荧将帕子收起来道:“我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

  何琰怀淡然一笑,“不过一个帕子罢了,送给长公主也无妨。”

  阿荧也对他礼貌一笑,而后又觉得奇怪,遂问:“你今日怎的有空入宫?”

  何琰怀道:“长公主竟不知道?”

  阿荧愈发诧异,说:“我... ...应该知道?”

  “今日我随母亲入宫便是为了与你的婚事。”何琰怀言罢,又道:“未想到太后竟未告诉长公主。”

  “婚事?”阿荧顿时不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人了?”

  问薇听了,竟内心一喜,“主子今年已经十五了,是当婚配的年纪了。”

  “那我也不要嫁给他。”

  阿荧说罢,将帕子丢在他身上,转身刚要离开便被他拽住了手。

  “你适才说甚?”何琰怀感觉自己无端被阿荧羞辱了一番,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我才不要嫁给你。”阿荧把胳膊往回缩:“你是听不懂这句话?”

  谁知何琰怀听了这句话心里愈发恼火,他将阿荧拽得越紧,让阿荧疼得直“嘶嘶”的吸着气。

  身边的几个黄门宫女忙上前来想要将二人分开,几人还未来得及靠近他,便听他怒吼道:“你们这些贱婢奴才,若是上了本世子可担待得起么!”

  “担待得起。”阿荧疼得牙齿直打颤,“若是伤了人我负责。”

  何琰怀听了心里更是恼火,他捏着阿荧的手腕往上提,瞪着阿荧道:“我好歹是世子,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又何故羞辱我。”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阿荧虽被他捏得手没了知觉,眼泪也落了出来但气势上还是不肯服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故意羞辱你了。”

  “放手。”

  阿荧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随后,何琰勋迈步走至二人跟前强行将何琰怀推开道:“这是朕的后宫,还轮不到你撒野。”

  何琰怀喘着粗气,心中颇不服气,“是她出言不逊在先,臣弟不过稍加惩戒。”

  何琰勋听后冷笑道:“这人尚未过门,你有何资格惩戒?若要惩戒,也是朕去惩戒,而不是你。”

  阿荧听罢,知道何琰勋有帮她的意思,遂含泪委屈道:“我才未出言不逊,是他得了失心疯,抓着我不放。”

  何琰勋看向阿荧,声音软了下来,“伤着了没有。”

  阿荧连忙点头,“我的手现在都抬不起来了。”

  “传御医。”何琰勋对身旁的黄秋生道。

  待黄秋生走后,何琰勋走至何琰怀跟前冷冷道:“人都尚未过门你便已开始对人无故施暴,倘若过了门朕的妹子哪日死在你府上都未可知。”

  “滚。”何琰勋吼道。

  何琰怀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阿荧走到何琰勋跟前,低低的说了句,“三哥,我不想嫁给他。”

  何琰勋在阿荧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有求于我时便唤我三哥,平日里便是唤我官家,你这改口倒是改的快。”

  阿荧扁着嘴不说话,只听他淡淡道:“你若不喜欢,那便不嫁。”

第22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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