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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会买吗?”

  “难说啊,只有慢慢找了,看运气怎么样。”

  完全卖掉,这就是那些亲戚们的打算。

  看来那场表演已经成功的让他们无视自己的存在,迫不及等的准备大捞一票了。这样才好,她可以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下进行。

  高级小轿车轻捷的在一栋大楼前停下,白衣少女跨出小车,谨慎的环视周围,快步走入。三楼,一个早已约好的男子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方小姐。”见到她,男子趋前致意。

  “请不用客气,直接告诉我调查结果就好。”

  “这是你委托的项目调查报告,我们出动了最精锐的人员,在要求的时间内完成,请过目。”

  她颔首致谢,仔细翻阅手中的文件,耳畔聆听着对方的解说。

  我们追踪调查了方氏三位亲友的家庭生活、日常出行、信誉状况等。

  先从您的舅舅说起:他在方氏集团任协理部经理一职,平素上班极为随意,经常只签到挂名便离开公司,最近发现他与“恒威”“康信”两家公司过从甚密,相信是在谈方远集团售出事宜,另外有发现他将公司内部机密文件拷出,怀疑他与三天前方远商业机密被敌对公司窃取有关。

  “恒威”、“康信”,舅舅是打算把公司卖给这两家中的一个吗?不知道对手公司付给他什么样的利益,连商业间谍这种事都做出来。

  男子欲言又止,似乎还有隐情,她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们还发现他在花园街六号有一个小公馆,里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据查以前是某酒家的舞小姐,俩人育有一子,如今四岁。

  她不由微愕,舅舅的私生子都已经四岁?明明他与舅妈有两个尚在读小学的孩子,现在居然……

  回过神,她以眼色询问,对方立即回答,令舅夫人似乎对此事毫不知情。

  收住震惊的神色,她示意对方继续。

  对于令表嫂的调查较为简单,她在方氏任公关部经理,经常假公济私报销一些个人高额费用。日常来往较简单,多与一些阔太太打麻将,常去一家名为“黑郁金”的牛郎俱乐部。至于其子,一向风流成性,但最近似乎有所收敛,也许与前不久炒股失败,欠了地下钱巨额外债有关。

  没有说出口的,是调查员跟踪时发现这个二世祖最近似乎在殷勤的追求表妹。

  至于令叔,在公司任合作部副理,通常不理公事,经常飞往赌城豪赌,前不久才和令表哥一起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由于至今尚是单身,所以风流韵事不绝,传近期有模特以有孕为借口逼婚,让他颇为烦恼。

  报告很详尽,也给了她足够的了解。

  白衣少女轻声致谢,约定了继续跟踪及报告的时间,在侦信社长礼送下离开。

  回到家,紧闭房门,摊散一地的照片资料,她咬着笔研究。

  没一个好东西,私生活都烂得可以。

  不过与她无关,她只关心这三个人的私下协议。看起来似乎由舅舅出面物色出售对象,而他也是唯一真正介入公司运营的人。其他两个挂闲职的似乎只是耐心的等待,对于出售事件本身并不具备控制力,对公司的破坏力也较小。

  那么,该由谁开始入手呢?

  想起最近某个利用一切机会见面追求的花花公子,她冷冷的笑了。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非常奇特的。

  每天一束清香四溢的白玫瑰,别出心裁的示爱卡片,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玩意等,一般女性会为之惊喜感动的,似乎对她全然无效,追求她变得极具挑战性,他也愈加沉迷,每日变着法子想花样。

  女人是贪婪的,虚荣的,喜欢耍性子看着男人为她们团团转。这是他二十多年的认识。但她是不同的,寻常物质上的东西,她毫不在意,一枚宝石不如一本书更有吸引力,永远是一袭简洁的白裙,不施脂粉,却清灵出尘,远超过那些服饰华美,妆容精致的成熟女人。

  在她身边,就算是不说一句话,静静的看着花园,似乎也别有意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很静,但不忧郁。交谈时温柔有礼言辞大方,极有分寸,绝不多言。淡淡的有一种少女的矜持,让他这个情场老将连手都不敢去牵,更别提亲吻。如果让那些狐群狗党知道他追求了一个女孩大半个月,却只是说说话,恐怕是要跌破一地眼镜了。但他已满足,这样温和自然的相处,不用处处扮幽默潇洒,不用刻意彰显风流,第一次,他有了成家的念头。

  她太淡然随意,以至于他越想抓住,想让她的微笑只属于自己。深深的庆幸方远哲从不曾让她在公开场合露面,否则,这样的少女也许会成为上流社会男子疯狂追逐的对象,不复现在的纯真。

  他知道母亲和其他亲戚在计划什么,趁方远哲的死迅速的把方氏巨额财产转到自己手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急需大笔资金填补股票失利的债务,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和她独处时,她从不曾提过公司的任何事,对亲友完全依赖,对舅舅和母亲撒下的谎言深信不疑,几度为哥哥留下的麻烦而歉疚,让他无言以对。想着这样娇柔出尘的少女,可能因为亲友的私欲被算计的一文不名,第一次有种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浮现,矛盾的心情令他讶然。

  打开手中的丝绒礼盒,里面有一枚美丽的戒指,晶莹的钻石在黑丝绒的衬托下璀灿夺目,如果现在向她求婚,会不会太早?但如果她愿意嫁给他,至少,他会让她即使没有了家产也能过得平稳富裕,不虞匮乏。

  一旦他们瓜分方氏成功,她将变得一无所有。

  灵慧如她应该明白,这是对双方都最好的选择。

  母亲虽然有自己的计划,但他应该能说服。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千寻都是无可挑剔的结婚对象,无庸置疑。

  她,会答应吗?

  她答应了。

  在他为了求婚而包下的整间餐厅,轻柔的钢琴曲如泣如诉,大量的白玫瑰和浪漫的烛光营造出如梦境般的气氛,摇曳动人。

  一袭白裙的她在烛光下益显娇美,柔和明媚,让他移不开视线。

  当他拿出戒指单膝跪地时,她有些惊讶。

  但最终,在他深情的话语中,微笑。

  点头。

  只要她满十八岁,就订婚。

  大厦将倾

  当他坦白一切时,母亲震愕而意外。

  “你疯了。”

  “我没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怒极反笑,“你想要什么,我看你是被那小妖精迷住了。”

  只要方氏的钱到手,想娶什么样的不行,为什么非得是她,那个让她从小就看不顺眼的臭丫头。

  尖酸的话语让他皱眉,直觉妖精一词怎么也无法与那个清灵的少女联系起来。

  “我喜欢她,妈不是一直想让我结婚?她有哪点不合你意。”

  “她——,”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好,难道说,一直以来,她都非常讨厌那丫头的眼睛,如白水银浸黑水银,冷冷的没表清,像能看穿一切。

  “她漂亮大方,聪明有教养,家世清白性情温和。不是妈你一直想要的那种?”

  她再一次无语,听起来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她是我第一个想结婚的对象,如果妈坚持不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她暂时捺下怒气,认真的思考。

  抛开个人的成见来看,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只是如果照他们的计划,最终她将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家财可言。但这又是儿子第一次透出结婚的意思,态度又前所未有的坚决。

  “难道你就不怕她到时候知道我们算计家产,恨你一辈子。”

  他微一犹豫,显然没有想过这点,缓缓在室内来回踱步。

  “她不会知道的。她喜静,不到外面交际。”

  再思考片刻,信心十足的开口,

  “再说到时候都是我的人了,还能怎么样。她一点钱都没有,难道还敢和我闹?”

  “妈就怕你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把自己的家产都拱手送人了。”

  “不会的,等她嫁过来,还不是我说什么就得听什么,哪有她作主的份。”

  长吁一口气,作母亲的无可奈何,倒是想起来另一桩心事。

  “说起来还是便宜了她舅舅,诺大的家产至少有三分之二落在他手上。”

  按当初三家的合计,对商业有一定了解且负责找到买主的一家可得整个利润的大头。毕竟其他两家都耽于玩乐,对如何售卖公司一窍不通。

  想起那个男人志满意得的脸,他阴阴一笑。

  “那倒也未必。”

  “怎么说?”

  “千寻手上有方氏的三成股,再过一个半月,她满十八岁,方远哲留下的四成股也会落到她手上。”

  看着母亲突然睁大的眼,他得意的一挥手。

  “然后我和她订婚,相当于七成都到我们手上,加上我手上的一成,几乎整个方氏都是我们的。只要耐心的等到那个时候再把公司卖掉,哪还有他的份。”

  慢慢回过味,女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悟的笑。

  “好儿子。”

  “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是人也要,钱也要。”

  被说破心思的男子仰头大笑,似乎一切都已胜券在握。

  表嫂一家开始反对并购计划的仓促进行,要求延迟到两个月后。

  很好,这是她要的结果。

  但,还不够。

  两成股也能决定公司的命运。

  所以她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约了人在这个高级咖啡厅包厢会谈。

  交握的双手放在胸前,想让自己多一点把握。

  门外传来轻响,客人到了。

  一个穿红衣的艳丽身影闪现在眼前,波浪般的长发黑亮而卷曲,身材高挑,明眸大眼,丰润的唇鲜红,似烈焰般动人心魄。

  亮丽的女郎不驯的打量半天,才在对面坐下。

  轻佻的交叠起笔直修长的美腿,摸出打火机熟练的点烟。

  深吸一口,吐出几个雪白的烟圈,才闲闲的开腔。

  “你是谁。”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白衣少女淡淡一笑。

  “有孩子了,再吸烟不太好吧。”

  目光轻轻瞄过她的小腹,很平坦,看不出三个月的身孕。

  “这个与你无关,说吧,你约我来是什么事。”

  白衣少女轻轻推过一个信封,示意她打开。

  女郎疑惑的看看少女,拆开封口,里面是一摞照片。

  轻轻的翻动,每看一张,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再也无法保持悠闲的神态,铁青着脸瞪向少女。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怎样。”

  “我知道,你的孩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轻轻吐出叔叔的名字。

  “你该明白,如果他看到这些照片,会有什么后果。”

  女郎烦躁的吸烟,不发一语,突然败露的私密让脑筋一片昏乱。

  “我可以立即销毁这些照片,包括底片。”

  “并且,存入一笔钱到你的帐户。”直视着女郎惊讶的脸,少女说出一个数字,让她更加震愕。

  慢慢明白过来,女郎掐灭香烟,眨也不眨的盯着少女。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而且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少女推过另一个信封,神秘的微笑。

  红衣女郎有点心惊的打开,却更是不解。信封里只有一份印刷精美的旅游宣传册,蓝天白云,碧海银沙,椰树轻舟,美极了,可为什么……?

  “这是东南亚著名的旅游圣地,位于泰国南部的一个小岛。风情优美,气候宜人。你和他之前想必有许多话要说,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与世隔绝,最适合情侣出游。”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他留在岛上一个月,就算交易成功。”

  “但要记得,这期间,绝不可让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你很聪明,我想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条件,审视着对方变化的表情,少女无声的扬眉询问。

  “这对他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我保证他的生活不会有变化。”

  轻轻一笑,少女补充,“也许你们可以在岛上结婚,许多情侣都这么做。”

  红衣女郎缓缓靠向椅背,手指习惯性的又摸出香烟。

  看着袅袅的轻烟飘向装饰精美的天花板,良久,吐出两个字。

  “成交。”

  送走了红衣女郎,她拦车前往下一个约会地点。

  对方已经等在那里,见她赶到,有礼的起身为她拉开坐椅。

  “对不起,辛先生,让你久等。”

  “哪里,我也刚到。”等候在这里的,正是方远哲的首席助理辛平。

  没有多余的客套,两人坐下直切主题。

  辛平叙述着公司最近的业务情况,人事浮动,商业机密,对手动态等,以便让她能对公司运营有全面的了解。

  白衣少女仔细的凝听,甚至作了笔记。待他说完,又对不甚了解的地方提出疑问,等两人谈到尾声,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随意点来两份商务简餐,由于公事已经谈完,所以气氛稍稍轻松。

  饭吃了一半,辛平才问出心中一直留存的疑问。

  “方小姐为什么对公司的事情这么关注,毕竟……”

  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白衣少女莞尔。“毕竟公司就要被卖掉了对吗?”

  他自失的一笑,笑意有些苦涩。“如果总裁还在……”

  “哥哥会回来的。在这期间,我会替他守住公司。”少女平静的开口,淡淡的话语中有无比的坚定。

  他一时说不出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不想让哥哥回来以后失望。”

  “也绝对不允许哥哥的心血被卖掉,所以,请你帮助我。”

  清丽的脸上有一抹绝决,竟与记忆中方远哲执着坚毅的神态叠印在了一起,两张不同的脸有着惊人相似的表情,到底是兄妹吗?

  一向精明决断的首席助理有了片刻失神。

  但,一个未成年的少女面对如此纷乱的局面,真的能支撑下去?

  他有些不确定了。

  他简直要疯了。

  明明出卖方氏机构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另外两家也同意他占三分之二的利润,趁他们手中持有的三成股可以左右大局的时候将方氏变现,为什么事情突然变得阻碍重重。

  表嫂一家彻底反对短期并购倒也罢了,反正他也没指望混迹于麻将桌和牛郎俱乐部的妇人能有多大见识,可一向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另一人却突然失踪,翻遍城市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像蒸发一样,最后才从他的情人处的佣仆口中得知,俩人已飞往境外度假旅游。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始终无法联系上。

  好容易一个月后他终于回来,居然还喜气洋洋的和那个有三个月身孕的女人结了婚,他真想打破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终于在最后十天内商定出购事宜,虽然自己急于求成令对方开天杀价,但金额仍然不容小觑。有了那个新婚的笨蛋支持,也能勉强作主出售,眼看交易即将完成,一场突如其来的电脑病毒却袭击了整个城市,病毒疯狂的肆虐,顺着网络延伸到一个又一个公司,“恒威”“康信”都被波及,不仅大部分数据资料丢失,更严重影响了公司运转,导至业务瘫痪达半个月之久。

  方夜达趁此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方千寻办理了财产继承手续,并在年度会议上得意洋洋的宣布要将自已踢出公司,他才明白过来,这家伙已经通过那个小丫头掌握了最大的控制权。

  他几乎咬碎一口牙,原本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成了泡影,怎不叫他切齿痛恨。他决定动用自己的权力尽量榨出公司的财富,就算不能并购也要留下一个烂摊子,决不让那个混帐好过,一封意外的信却打乱了所有计划。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拍下了他和情人带着孩子的,不同时间,不同衣着的多达三十余张照片,清晰而直接的展现出他外遇的事实,迫使将他所有的精力转到了应付妻子无休止的争吵哭泣上,此刻被妻子和孩子赶出家门,困倦的倒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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