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惩处56
总有股莫名的气氛愈来愈重。就在即将到达后院之时,玉鼎真人犹豫了半天,终于道:“阿蝉,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她有些莫名奇妙。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
院门推开,只见一名年轻人正专心致志,绘制一幅长卷。阳光下,他的影子似有若无,轻薄如烟。
“桃花……”她惊讶地望着那幅画,“是……桃山……”
一出声,青年回头,比她还讶异万分。
“你……你……”
“娃儿,你还记得我。”她向他颔首,“十年不见,我已不再是阶下之囚。”
“原来如此……”刘玺握着笔,随即释然,“你怎的来我家中坐客了,也不提前招呼声……哎,原来您认识董夫子?”
董夫子略为尴尬:“额……这……”
“算是认识。”杨蝉道。
刘玺有些高兴,丢下笔,亲自给他们泡茶、搬凳,一点不像个承继家业的大少爷。
“玉鼎……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她发问道。
“我……这……”
“你又支支吾吾,”她蹙眉道,“什么时候这个毛病改改,还有什么瞒我的,最好一次说个明白!”
“是……但你那日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说……”
玉鼎真人顾左右而言他,杨蝉颇有些厌烦,目光再被那副画吸引住。
没想到当年为那娃儿所现的画面,竟被记到今日,后者还将之画了出来。
“这只是一幅,我还画了不少,”此时刘玺奉茶而来,兴高采烈地向二人介绍,“来,来,都是我的大作,随便看……当年那一幕着实惊艳,我总也忘不了,只能画下来。但是我所画也不及脑中所见十分之一,所以,献丑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领他们到卧房,果然满目的桃山花景,偶有一两幅秋枫图,孤零零地被桃林掩在角落。
“只是给你一观,不可被景色所迷,”杨蝉道,“虽然,我自己也是差不多。”
刘玺有些委屈:“我知道,我母亲也这么说……但……”
“听说你已及弱冠,表字呢?”
“彦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玉鼎真人远坐一旁,只紧紧盯着刘玺的画,似暗藏心事。
刘玺说起这十年情景,无非是母亲经商有方,家业日渐扩大,但他对经商实在没有兴趣,最大的爱好是画画与教书。现在母亲令他早上为铺中做账,下午才可去书塾,中午一段时间他才好画些画来,为了一点爱好,着实不易。
“可你能吃饱穿暖,都是你母亲的功劳,你应当听她的。”杨蝉道。
“说的是。”
他们边说边看画,杨蝉挑几幅细细端详:“我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马上就要走了,你的画,送我一幅,也算做个念想。”
“好呀好呀!我来挑张画得最好的!”刘玺一听,埋首到画中精挑细选。
杨蝉浅笑,翻过这些画作,无非是从各个角度来描绘同一景色。不过有些许是他记不太清,略有想象的虚景,与杨蝉记忆中的桃山有些出入。
她翻过一幅幅,突然,停在一幅画前。
“你看,这张,我这张画得最好……”刘玺回头,却见杨蝉一脸凝滞,“你……怎么了?”
“这……这个地方……”她指着那幅画角落一个身形,“那……是为什么会画上去的?”
“哪里?”刘玺不明所以,拾起一看,“哦,随手添上去的。”
“不对!不是随手所舔,”她突然出手,紧攥刘玺手腕,目光却移画面,“这是哪里?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桃山!”
画中所绘,是大好春光。莺飞草长,并不是苍茫冬景。
画中一人,身着道袍草鞋,那背影是如此熟悉。
“我……我也不知……”刘玺对杨蝉的反应有些惊慌,“只是混在梦中,与你给予的记忆一同时常在我脑中闪现……我还以为,那也是当日所见的……”
“我想给你看什么,便给你看什么,这不是我给你看的……”她神色竟略带哀戚,伸手抚上那个背影,“这个人你怎可能看过……这个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再瞥向刘玺身后,那虚若无物的影子。
……
“……或许你从未发觉,你的影子与常人相比,轻薄如烟。我二哥当年……与你一样……”
……
“二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刘玺,一张画跌落于地。
“阿蝉……这……”玉鼎真人终于开口,“我想说的便是:你为何总对那凡人念念不忘。当年你二哥上一趟天庭,将你的心重拾了一段时间,是为了与天打一个赌……结果,他输了……”
“什么赌……”
“赌你不会胡作非为,赌你身负龙息也能活得安然若素……结果,西海……”
“赌注!”她高声道,“赌注是什么?”
“赌若赢得,你便能回复如常,不用再受无心之苦……”
“我问赌注!他的赌注是什么!”
“是……他的影子……”
“你们在说什么?”刘玺不明所以,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无影之人……是因其本就为他人之影……”杨蝉念叨一句,忽然本欲不愿提及的前尘往事再涌上心头,“啊……”
剧痛再袭,此时所痛之处,不是头颅,而是那颗心。
地底又传来隆隆轰响,她抚住心口,突然咯到胸口一物。
掏出一见,正是那枚白玉蝉。
蝉,可是颇带吉利的寓意呢……
勉力平息内心冲动,脚下轰鸣渐止,但她再也忍不住,冲出门去。
“她……她怎么了?”
刘玺正要追出,被玉鼎真人一把拦住。
“没怎么,没怎么……”他喃喃道,“就让她去吧,她……至今都未曾哭过……”
他想,这也是他们瞒她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