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此后几天，赵敏有事没事就跑去周芷若房里待着，周芷若恐她这般招摇会惹恼金花婆婆，会却总被她一语堵回。
“反正她肯定已看出了，我倒巴不得让她觉得我们更愚钝一些，再说，底舱的味道太难闻了。”
说这话时赵敏正躺在卧榻上，还卷了周芷若的被子，看起来竟像是打算好好睡一觉的模样。
周芷若闻言只能苦笑摇头，卧榻狭窄只能容一个人，被赵敏占了，她只能坐到一边椅子上，好在铁链够长，倒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正直午后，她自窗外看去，发现太阳正在船正前方，一皱眉，眸中顿时浮出几分疑惑来。
这几日赵敏已将推测的一些情报告知于她。
冰火岛在极北，若要去找他，应该向北才对，如今来看，这船分明是在往南行驶。
“赵姑娘，这船是行往何处？”
“周姐姐也注意到啦。”赵敏本在闭目养神，听她这么一问，笑盈盈转过来，她自那日洗了脸后就再也没有涂上伪装，长发束于脑后，仅着蓝色粗布衫，不似寻常那般奢华，然别有一番娇俏可爱，周芷若与她眼神接触，立即转过头去，她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欢畅，白瓷般的手轻点着卧榻边缘，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张无忌说，金花婆婆可能是要回灵蛇岛。”
第三日的午后，舵工向赵敏禀报说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甚是熟悉，什么地方有大沙滩，什么地方有礁石，竟比这舵工还要清楚，张无忌便猜想金花婆婆是要回老家。
“灵蛇岛？”周芷若眼中听了这几个字，很快便露出了然的神情，“她这是打算回灵蛇岛，这便说得通了。”
“哦？”赵敏似来了兴致，“周姐姐也知道灵蛇岛？”
“仅仅是知道罢了。”周芷若略沉吟，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娓娓道出。
峨眉为六大门派之一，基业已有百年，自是灵通江湖上各类消息，尤其是灭绝师太和金花婆婆交过手后，恐她暗中对峨眉不利，早已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份，虽无多结果，可所知的也远远超过一般江湖人了。
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是一对老夫妇，于十余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行事低调，后来银叶先生中毒不治身亡，金花婆婆和胡青牛结仇，那么多年来以黄蜂尾后针整得不少人生死不得并驱使他们去蝴蝶谷寻胡青牛治疗，而胡青牛却是非明教徒不治，是以那些人都白白丧了性命。
“这么看来，这金花婆婆倒是和我一样，是无恶不作的歹人了。”金花婆婆的事，赵敏已从张无忌那听了不少，此番自周芷若那般名门弟子的口中听闻，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她眼光一转，忽的笑出了声，“六大门派与明教为敌，明教与朝廷为敌，而我想把你们都一网打尽，现在那金花婆婆又是你我以及张无忌的敌人，我本以为三国鼎立，不料却是战国纷战。”
她故作一本正经，说着还掰起了手指，周芷若却是面色一暗，只看着窗外不再言语，赵敏见状察觉不对，干咳了一声便止住话，过了一会儿见周芷若还是沉默，便探过手去拉了拉她的袖子。
“周姐姐，你再和我讲一些江湖上的事啊。”
“郡主大人见多识广，手下耳目遍布整个江湖，哪里还用得上我告诉你。”
赵敏知道周芷若定是想起了当初在万安寺内她奚落六大门派的话，转而念起亡师是以情绪低落，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忙赔起笑来，又放软语气央求了好一会儿，周芷若终是耐不过她软磨硬缠。
她入门时日不多，以往几次下山活动范围也仅止于峨眉山脚，经历过的江湖事其实并不多。好在峨眉创派师祖是郭襄，她少时便远游结交群雄，听闻也见识过不少奇闻异事，她将这些都记录了下来写成了一本手册。周芷若几年前在藏书阁看到，她博闻强记，只翻了一遍就全部记住了，便从中挑了些有趣的与赵敏说起来。
周芷若并没什么说故事的天赋，语调一直淡淡的，便是险象环生的场面她话音也无多起伏，赵敏却听得入了迷。
她自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在王府中度过，听得最多的是黄金家族叱咤草原的故事，虽然代替汝阳王统率蒙汉西域的武士番僧，可探子所报的无非是各大门派的今日动向，就是现在一些异闻她知道得都不多，勿论百年前的武林往事。
她本对那些江湖中人不屑一顾，只道他们都只生着一副道貌岸然的皮罢了，听闻过往那些侠客奇士的故事，不禁觉得这江湖并不如她所想那般无趣。听到后来不觉坐起了身子，抱膝靠在了墙角，时而入神细思，时而展颜微笑，视线不时扫过周芷若的脸庞，见她眼中的专注，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欢喜。
突听得船而上传来一阵吆喝之声。
“前面已见陆地，快驶近。”
掌舵的嗓音分外嘹亮，在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向赵敏报信来了。
赵敏闻声立即欺身到了窗前，片刻前沉迷的表情已然一扫而空，周芷若一愣，随即也跟了过去。
这房间位于二层，视野极好，加上天气晴朗，只凭肉眼就能将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数里外是个树木葱翠的大岛，岛上奇峰挺拔，耸立着好几座高山，船吃饱了风，直驶而前，只一顿饭功夫，就到了岛前。
那岛东端山石直降入海，并无浅滩，战船吃水虽深，却可泊在岸边。停泊未定，猛听得岸边传来一声大叫，中气充沛，极是威猛。
这声音过后立即有一道人影自底舱窜上后梢，却是张无忌。
赵敏见他脸上掩不住的激动，暗想那声音的主人莫非是他义父？
果不其然，岸边一人身材魁伟异常，乱发散披肩头，呈现出独特淡金色，无疑就是当年威震天下的金毛狮王谢逊。
四条汉子手执兵刃将谢逊团团围住，出招甚是狠辣，他们身后还站了三个人为之掠阵，这些人衣衫褴褛，背负布袋，当是丐帮人物。而谢逊赤手空拳以一敌四，却丝毫不落下风。
“不愧是金毛狮王，周姐姐你看他的武功如何？”赵敏推开窗，岸上的动静清清楚楚送入她耳中，她看了几招便点头称许，之后却问起周芷若来。
“金毛狮王在明教四法王中位列第三，自是不负盛名。”周芷若武功不高，眼力却不错，看出金毛狮王的功力在青翼蝠王之上，“只是他目不能视，难免遭人暗算。”
“交出屠龙刀，饶你不死！”只听四人中有一人如此吼道。
此话一出，这干人的目的便暴露得一清二楚。
“又多了一股势力呢。”赵敏笑道，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着急，周芷若闻言看了她一眼，面上一抹复杂的神情，一闪而逝。
“丐帮群侠光临灵蛇岛，不来跟老婆子说话，却去骚扰灵蛇岛的贵宾，想干什么？” 金花婆婆身形一晃，已到了岸上。
这岛果然是灵蛇岛，赵敏心道，听金花婆婆话中之意，似乎谢逊是他请来的客人，可她曾听张无忌说当年他义父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冰火岛回归中原，这未免太过蹊跷。
况且虽然武林人人都知谢逊飘零海外，却无人知他到底在海外何处。海外岛屿星罗密布，若一座座探访过去，穷尽一辈子都探不尽，她手下的人探遍整个江湖都没半点消息，这金花婆婆是怎么找到谢逊的？
一霎时心中疑窦丛生，即便是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四人听得本岛主人到了，只盼及早拿下谢逊，攻得更加紧急，岂知这么一来，登时犯了武学中的大忌。谢逊双眼已盲，全凭从敌人兵刃的风声中辨位应敌，这四人出手一快，风声更响，谢逊长笑一声，砰的一拳击中在一人前胸，那人惨呼一声跌入海中，许久未浮起看来已是丧了命。
“退开！”在旁掠阵的三人中有人喝道，随后轻飘飘的一拳击了出去，拳力若有若无，教谢逊无法辨明来路，直击到谢逊身前数寸之处他才知觉，急忙应招，顿时手忙脚乱，大为狼狈。
当真是应了周芷若先前的话。
这时又一老者加入战团，与先前那人一般打法，也是出掌轻柔，数招一过，谢逊左支右绌，迭遇险招。
“哎呀，这下可糟了呢。”赵敏口中惋惜，面上却仍是轻笑，忽的想到了什么，继续问向周芷若，“他们出招这般缓慢，自己的招式不也会大打折扣吗？”
“高手运功讲究收发自如，到极致处便是身形不动亦能瞬出摧山之力。”周芷若不齿那些人的行径，见赵敏这般幸灾乐祸不禁眉头微蹙，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末了还是叹了口气据实以答，“那几人武功颇为了得，招式威力并不会削弱多少。”
她说的都是高深内功的道理，赵敏的剑法集众家之长，于内功无机会修习，在这点上自是及不上名门正宗出身的周芷若。
那边谢逊识得对手用心已变了招式，只守不攻，直至敌人拳脚攻近，才以小擒拿手拆解，这般打法一时可保无虞，但要击敌取胜，却也甚难。
“季长老，郑长老，金毛狮王眼睛不便，你们使这等卑鄙手段，枉为江湖上成名的英雄。”金花婆婆咳嗽了几声，一语道破那两人的身份，之后并不加入战局，而是在边上自顾自说起话来，“季长老，你的‘阴山掌大九式’驰誉江湖，何必鬼鬼祟祟的变作绵掌招式？郑长老更加不成话了，你以为将‘回风拂柳拳’暗藏在八卦拳中，金毛狮王谢大侠便不知道了？”
谢逊看不见敌人招式，对敌时十分吃亏，加之那季郑二老十分狡狯，出招时故意变式，使他捉摸不定。金花婆婆这一点破，他已然胸有成竹，乘着郑长老拳法欲变不变之际一拳击出，正好和郑长老击来的一拳相抵。
郑长老退了两步方站稳，季长老从旁挥掌相护，使谢逊无暇追击。
“金花婆婆，你明着不助谢逊，这口头相助，难道不算么？”说话的是一直站在远处的青年，看着三十岁上下，穿着丐帮服色，但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背上竟也和那季郑二老一样负着八只布袋。
“周姐姐认得他是谁吗？”以那人的年纪，能做到丐帮的八袋长老是极为罕有之事，赵敏却不记得有这号人。
周芷若也摇了摇头，她只听说过季郑二老的名号，并不记得丐帮有什么青年豪杰。
“阁下也是丐帮中的长老么？恕老婆子眼拙，倒没会过。”金花婆婆冷冷道。
竟然连她也不知道那是谁，赵敏和周芷若交换了个眼神，神情不约而同都严肃了几分。
“在下新入丐帮不久，婆婆自是不识。在下姓陈，草字友谅。”
蓦听得吆喝之声大作，郑长老左臂上又中了谢逊一拳，在旁观斗的三名丐帮弟子又挺兵刃上前围攻，这三人武功不及季郑二长老，本来反而碍手碍脚，但谢逊目盲之后从未和人动手过招，绝无临敌经验，今日初逢强敌，敌人在拳脚之中再加上兵刃，声音混杂，方位难辨，顷刻之间，肩头中了一拳。而金花婆婆拄着拐杖，微微冷笑，并不上前相援。
很快谢逊左腿又被郑长老重重踢中了一脚，一个踉跄，险些儿摔倒，这时站立于后梢的张无忌当即掠身而去。
然未待他赶到，只见黑光一闪，嗤的一声响，三件兵刃登时削断，五个人中有四人被齐胸斩断，包括那个季长老，霎时岸边便一片血红，只郑长老断了一条右臂，跌倒在地。
这下变故来得极快，众人无不心惊，但见谢逊手中提着一柄黑沉沉的大刀，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赵敏怔怔望着那柄宝刀，喃喃道，她见过倚天剑的神姿，这屠龙刀却比倚天剑更为霸道，“怪不得人人都想得到呢。”
她声音极低，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周芷若亦注视着那柄宝刀，似是出了神。
郑长老一臂被斩，痛得杀猪似的大叫，陈友谅脸色惨白，却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谢大侠武功盖世，佩服佩服。这位郑长老请你放他离开，在下抵他一命便是，请谢大侠动手！”
他此言一出，谢逊顿时显出几分动容，连金花婆婆都点了点头，似是赞许，张无忌更是毫不掩饰面上的钦佩。
“陈友谅，你倒是条好汉，将这姓郑的抱了去罢，我也不来难为于你！”谢逊说着收起了刀。
“在下先行谢过谢大侠不杀之恩，只是丐帮已有五人命丧谢大侠之手，在下十年之内若是习武有成，当再来了断今日的恩仇。”陈友谅闻言后未立即离去，竟目不转睛盯着谢逊下了战书。
“哈哈哈，算你有骨气。”谢逊闻后大笑，当下应许，“老夫若再活得十年，自当领教。”
之后陈友谅抱拳向金花婆婆行了一礼，为擅闯赔罪，然后抱起郑长老，往另一边去了，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陈友谅，这江湖倒真是卧虎藏龙。”赵敏目送他离去，冷笑了几声，“周姐姐，你现在当了峨眉掌门，可得多提防那个人。”
“我看此人重情重义，又不失铮铮铁骨，倒是条汉子，为何要提防？”周芷若不解。
“你什么都没看出么？”赵敏转头凝视着她，看出那抹清澈中确为疑惑后，叹了一口气，“周姐姐可以做到与峨眉同生共死，那陈友谅却断然不可能，你还记得他说那几句话时，双手怎样，双脚又怎样？”
“这……”周芷若只顾着看谢逊的反应，并没特别留意陈友谅的手脚。但他全身姿势却还是瞧在眼中的，只是旁人不提她便不会念及，听赵敏一问，便细想起当时的情景来，“那陈友谅右手略举，左手横摆，那是一招狮子搏兔，他的脚么？应该是降魔踢斗式，那都是少林派的拳法，但也算不得是甚么了不起的招数，难道他假装求情实则意欲偷袭么？可那两招都不管用……啊！”
她忽的明白过来，忍不住惊呼出声，双眼微微睁大，起初轻微的疑惑已然变为震惊，竟生生出了一阵冷汗。
陈友谅那一脚踢的不是谢逊，而是躺在地下的郑长老，出手去抓的也不是谢逊，而是一边的殷离。
周芷若虽然远不及赵敏诡计多端，可她心思细腻，稍得提醒便已知晓全部。谢逊屠龙刀一挥之下，丐帮高手四死一伤，那陈友谅武功再高，也未必能逃得过屠龙刀的一割，当处此境，不是上前拚命送死，便是跪地求饶。可是谢逊不愿自己行踪被人知晓，陈友谅再磕三百个响头，未必能哀求得谢逊心软，除了假装仁侠重义，也没别的法子了，而倘若他假装义气深重的鬼蜮伎俩给谢逊识破了，依他当时所站的位置——
“他一脚踢起郑长老往谢大侠身前飞去，再抓着殷姑娘，往谢大侠身前推去，这么缓得一缓，他就有机可乘了。”周芷若恍若自言自语般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是了，周姐姐天性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这样以后怕是要吃亏啊。”赵敏嫣然一笑，几句话说得周芷若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她瞧了一眼窗外，见谢逊他脚步迅捷直向岛北一座山峰走去，那山顶上孤零零的盖着一所茅屋，想是他便住在那里。
金花婆婆，殷离和张无忌也都离开了，岸边只剩一滩血迹，提醒着方才的惨状，她又沉吟片刻，最终挫败地摇了摇头。
“谢大侠神功盖世，手中又有宝刀，那法子虽精妙，却未必能奏效，但除此之外，更无别法。”她竟是一直在考虑其他破解之法，却终是没什么结果，“倘若是我，大抵也是一模一样的做法，我直到现下，仍然想不出有什么更好法子。此人在顷刻之间机变如此，当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她说着不禁连连赞叹起来。
“赵姑娘，你一眼便识破他的机关，只怕比他更是了得。”周芷若仍然低着头，此言更是轻若叹息。
“小女子身为歪魔邪道，可以当周姐姐这番话是在夸奖么？”赵敏脸色一沉，周芷若为名门正派，这话自她口中说出听着像是在讥讽赵敏卑鄙狡诈一般，她轻哼一声自窗口走开，几步就到了门口，“以后你最好远的避开我，否则以我用心之险恶，九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说罢走了出去，还狠狠摔上了门，出门就撞到了小昭，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小昭一把抓住了手。
“赵姑娘，我刚刚见金花婆婆和那丑姑娘从那边走过，两人都负着一只大袋子，不知要捣甚么鬼，和公子说了后他就立刻追上去了，我、我……”她神色焦急，说到后来却踟蹰起来，不知怎么说下去。
“你担心他是吗？”赵敏一下就猜明她来意，见小昭点了点头，目光一转，心中已拿定主意，“金花婆婆诡秘多诈，这灵蛇岛上又处处透着古怪，我这便去找你家公子。”
要说的话，张无忌的死活赵敏并不放在心上，可这关系到屠龙刀，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说完便去底舱取了倚天剑，嘱咐船上手下按兵不动后却去踢开了周芷若的房门，看也不看她一眼，挥剑便斩断她手脚上的铁链脚镣。
“不知周姐姐有没有兴趣随我夜探灵蛇岛？”她明面上是问，可并无半分辩驳余地，未等周芷若答应就将一柄长剑扔到她手上。
“怎么了？”周芷若一头雾水地握住剑，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敏前一刻才气冲冲离开，没一会儿又折回来要她一起去岛上，任谁都要问上一问的。
“此岛号称‘灵蛇’，说不定岛上有甚么厉害的毒物，有周姐姐在，万一遇到了我也好拉个替死鬼呀。”赵敏还惦记着周芷若先前的话，就算知道她不是故意，心中仍忍不住置气，是故虽笑得柔情蜜意，说出的话却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周芷若苦笑，她已听过赵敏不少狠话，如今再听到，已是畏惧不起来，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提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