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  如有干扰请包涵,只是回头改标点(单独使用的单引号更正为双引号)~

  萧婧依马不停蹄赶到江州,与萧若水会合后,同样以伊墨好友的名义去拜访了伊母。一前一后返回萧若水下塌处,两个人躲在房间里低语好半晌。

  ·

  翌日午前,伊墨双手被缚,被押往营帐中央的空地。

  空地上,以相契的木架子搭成个四方习武台,再观台上,二人斗得难分难舍,石锤与双鞭你来我往。

  打眼扫过台下,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眺望台上,噤若寒蝉,大都是练家子惯来的短打装扮,其中二人却是不同。

  一席白衫的男子想来便是打过照面的那个,在他身侧,一男子手持大刀,玄色劲装外拢同色披风,远瞧着,已是不怒自威的狠角色。

  伊墨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的凌厉目光刺破数丈空气直逼而来,她挺拔如松,另一边,劲装男子眯了眯眼,神色松动,闲手招呼一人上前。

  伊墨心下警惕,别开眼观望台上局势,抡石锤的雄壮男子便是她交过手的那人,另一方的男子,瘦弱灵巧,频出奇招,渐渐占据上风,此时,他的对手,愈发慌乱。

  “咚咚咚咚!”密集的鼓声盘桓响彻山峦,伊墨的心随之狂跳,这岂非是出征的军鼓声?

  她这厢斗志满怀、跃跃欲试,看台上下的人,同样是身板直立、警戒之姿。

  伊墨正当讶异,击鼓的人径直跑来,不由分说,解下绳索,扯过她就走。

  伊墨怒而甩袖,后一步跟上。

  方才闻鼓,看台上的人各自退后,稍作喘息且全然戒备着。

  领路的人直接登台,将伊墨带往对峙二人之间,依次朝那两厢拱手,“二哥,三哥。传大哥令,请三哥下台休息。”

  半说半留,其余三人都懂了。

  软剑还随身带着,伊墨径自抽出,抖落之后,剑身震颤,些微轻响入耳,以此定心。

  对面的男子手持双鞭,直扑过来。伊墨侧身躲过,回他一招,反被那人反手格挡。

  新一轮打斗就此拉开。

  ·

  临到城下,萧婧依远望察觉不对,城门口守卫众多,入城巡查严密,而等“他”牵马上前,第一道留了马,第二道,随身携带的伊墨的通关文凭和上任文书被扣下,第三道,直接被拦。

  被拦住去路,萧婧依神色未变,反倒不疾不徐地打量过拦路的人,一旁,凑到桌前耳语的官差就此入眼。

  再之后,“伊墨”被满脸堆笑的守正客客气气地请到一旁就座歇息。

  萧婧依径自拎过茶壶,自斟一杯茶,旁若无事地啜饮。

  ·

  打斗正酣,剑刃鞭锋各不相让。

  自招呼过人便没再说过的景懿,幽幽道了句:“身为女子,功夫如此,确是不易。”

  一旁的何云勾了唇角,老神在在,竹扇轻摇,“她还不止如此。”

  一语中的。何云话音未落,台上伊墨虚晃一招,露个破绽,引对手近身时,小臂一抖,软剑就势缠住他的双手,空闲的手再一出,直扼咽喉。

  瞳孔放大,男子瞬间惊慌,持鞭的双手无谓地暴出青筋。

  伊墨抿了抿干裂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此地非战场,对手亦是同胞,她为贪求真相而来,而非逞凶斗狠。

  底下人爆发热议,不少人握紧了手,对看台,渐渐拢成合围之势,只待首领一声令下,倾巢而上。

  伊墨松了手,退开半步,她还不至于狂妄到自寻死路。

  景懿却是待不住了,大刀杵地,借力腾空,挥舞着招式凌空而来。

  伊墨退至看台一角,磅礴气势面前岿然不动,待刀锋迎面近前,果断地向后下腰,双手撑地。景懿微愣过,改为刀刃下劈。

  双腿蹬地而起,夹住刀面两侧,臂与腰腹相继发力,卷了大刀接连几道侧空翻,使得景懿兵刃脱手。

  底下一片压低的唏嘘声。

  尚且未完。夺刀之后,空翻之时,伊墨稍有动作,躬身,甩了软剑出去,勾住刀刃,凌空一甩,就势落地。

  刀与剑,莫不在手。

  看台下围观的人无不神色骤变,异于众人或惊或怒或警惕,何云合起扇子,拍手叫好。

  伊墨蹙起眉头,自小习武,立志报国,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这与那些街头卖艺糊口博.彩之人有何区别?倒不是她贬低就此养家糊口的人,只是此举非她情愿。

  再不情愿,今日事也出了,伊墨眺望看台一角,那人握了拳头大步上前。她捏紧剑柄,满是警惕。

  景懿上前,绷紧的脸逐渐化冻,到她身前几步,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来,“军师果然高明。姑娘确非凡人。”

  伊墨不为所动,盯紧他瞧。

  何云足尖点地,伸展双臂翩然登台,抖开扇子,玩世不恭地笑,“景兄这算是认输了?”

  景懿郑重点头,反而向伊墨抱拳致歉,“景某人不识泰山,轻视姑娘,此前多次怠慢,冤有头债有主,姑娘若气若怨,找我景懿便是。”

  伊墨拧起眉,来回打量他二人。忽而转变,他们是为何意?她算是看不懂了。

  何云收起扇子,捏在掌心,向伊墨见礼,缓缓道来:“姑娘不知,我这位结义兄弟是一武痴,那夜得见姑娘身手,敬为不凡,由此向景兄推举你,此前试炼,是为请姑娘出手一观。”

  伊墨心道,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此前他们如何胁迫羞辱,她可不会就此忘了,不过,既然有台阶,她浅浅笑过,顺势说道:“二位身手了得,高看与我……江湖儿女,并非矫情之人,承蒙二位高看,我便厚脸皮留下了,此前诸多冒犯,还望见谅。”伊墨抱拳,垂眸掩下警惕决然,将拳头捏得缝隙不留。

  对着看台上互相行礼的几个人百般不解,下头人的议论声爆发。

  景懿忽而动身,抽出斜.插.入木板的大刀于手中翻转,刀柄杵地。

  闷声传开,众人缄默。

  景懿立于台上,面无表情,“这位姑娘的身手诸位兄弟都看到了!打今儿起,她便是我景懿的生死兄弟,还请诸位不计过往,同仇敌忾!”

  伊墨琢磨他的话,隐隐觉得迷惑,她还未想通,竹扇大开,听那人凑到身侧来,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李玉。”

  “在下何云,取自临歧竟何云。不知如何称呼妥当?玉姑娘可行?”

  伊墨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景懿动动耳朵,继续道,“以后玉姑娘便是我山营的四当家,该当如何,我就不多说了!”

  伊墨眉梢一挑,没想到出门几日就入了匪寨……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一场比试,充作入门会。末了,打发众人各自操练,景懿带着他几位兄弟回了大帐。

  一番交谈,就此算作伊墨的认亲会。

  ·

  眼见着一壶茶见了底,端了茶杯浅啜的人冷笑,拖延之计如此明显,城门小官怕是不会放人了,既如此,那寻找呆子的事,怕是还要再缓缓,如此想着,心头烦躁难平,眼色多几分不耐。

  就在她的耐心告罄之前,一队人悠悠赶来。萧婧依撇嘴,报个信的来回如此费时,这渝州衙门亟待整顿了。

  “伊大人,请。”守正向几个衙役递过眼色,转而向这边堆笑。

  萧婧依走在最前面,几个手握刀柄的衙役紧跟着,最后还有牵马的城门守兵。

  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

  城门的“设宴”挽留,行人的议论指点,还有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班,萧婧依冷笑,姓江的老东西倒是会颠倒黑白,先下黑手辱没伊墨名声,即便是伊墨先行赶来,失了民心的人,也决计讨不到半分实话。

  史岩,你够狠!你几次三番针对她,新账旧账,早有一天回报到你身上!

  ·

  认过亲拜了把子,李玉之名就此与这厢什么卧虎山山营联系到一处。

  经景懿简言介绍过二当家赵杰与三当家徐虎,就此开席。

  淡淡扫过满席荤素野味,下一刻看到被摆到手边的酒碗,眉心一跳。伊墨起身,“诸位兄长还请见谅,小妹自幼患心疾,不得饮酒。”

  景懿端到嘴边的碗顿了顿,盯着低眉浅笑的女子眨眨眼睛。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挑眉看戏。

  何云将扇子收回腰间,不紧不慢地侧身取过旁边她的酒碗,灌一口入喉,满足地喟叹,对她调笑,“妹子与这人间美味无缘呐!”

  景懿这时放下了碗,招呼摆酒的人,“去给四当家煮开水,取个饭碗来。”

  伊墨喝干一碗水,才算感受久旱逢甘霖之狂喜。

  瞧着景懿神色有异,时不时撒过目光向对首二人,赵杰扯了徐虎从中周旋,不多时,气氛热络开。

  佐以觥筹交错,伊墨细嚼着饭,夹菜也只动过眼前那盘烧野菜。

  酒过三巡,景懿放下碗,打量起笑眯眯模样的何云,半阖了眼,“何兄今日倒是兴致高。”

  何云爽朗一笑,“我自幼无父无母,平白得一妹子自然欣喜。哪比得上景兄你呢,慈母高堂,佳人在侧。”

  景懿被噎得瞪起眼睛。他左右二人忍不住开怀。

  伊墨静默,没理会席间的暗涌,将收集到的讯息悄然记下。她尚且垂眼沉思,忽而臂上被施力托起,她随之起身。

  “小弟与玉姑娘还有事相商,先行告辞。”

  伊墨茫然,打量过众人神情,一头雾水地对上酒碗半遮的景懿的眼。

  那可是探究?她还未细想,就被一道大力扯走了。

  出帐,伊墨不讲情面地抽回手来,“还请军师赐教。”

  何云摸出扇子,轻敲手心,摇身变回波澜不惊的神态,“过河拆桥,这便是李姑娘的交友之道?”

  伊墨拧眉反驳:“谁与你为友!”

  何云不紧不慢地摇头叹息,“我替姑娘挡酒在前,救姑娘脱离苦海在后,没想到,尚且担不得姑娘好言相待。”

  伊墨神色缓和,抬眸笑问:“你也道这是苦海了?”

  “苦乐随心,就看姑娘怎么想。”似乎知晓她有此一问,他半分异样都无,缓缓道过,扬长而去。

  伊墨偏转了身,凝视他的背影,心内疑惑笼罩。

  这人的心思,在她的认知里,比这蜀地朦胧的月光更难识明。

  ·

  “伊通判”新官到任,江湛率府衙众人在衙门前迎接,当然,前提是府前这一整条街道已被衙役封锁。

  看破他们的虚伪嘴脸的萧婧依不动声色,不咸不淡回了几句道谢之词,不待她多问,就被请入府衙后堂入席。

  上菜之快,不出一刻。萧婧依瞥过一桌的辨不出原貌同意抵不住飘香的飞禽走兽,听着江湛在耳畔絮絮叨叨的菜肴解说,对眼下处境更多一分警惕。

  拿野味来待客接风,真真是让人找不出半点不是。江大人末了还笑吟吟地捋须,满是歉意,“这不过是些边塞之地的土特产,伊小友见多识广,有劳屈就了!”

  “伊墨”清清嗓子,抱拳,“承蒙诸位大人看重,日后还望与诸位齐心,全力剿匪,为民分忧。”萧婧依可做不来伊墨的放低姿态,让她违心地应付这堆虎豹豺狼已是她为伊墨压低的极限。还道什么“伊小友”,虚伪小人!

  江湛眯起眼,探究地瞧着“他”,笑问:“伊通判这是?”

  萧婧依心下一动,便知自己压低的嗓音惹人生疑了,这也怪不得她,她不懂乔装术,对伪声也是外行,这一路只有刻意少进水加之挤压声线,如此,尚且仿不来伊墨低沉柔和的嗓音。她虚咳一声,再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地道,“一路颠簸,加之气候多有不适,受了凉。”这可是实打实的话。

  江湛了然,问候几句,和和气气地宣布开席,用过膳,遣人引“他”去休息。

  萧婧依即刻被引去了东跨院的东厢。

  遣散了人,江湛招来他的心腹曹师爷,低沉的嗓音透着阴森:“盯紧了,如有异动……”江湛眯了眯眼,半说半留。曹师爷一点就通,即刻下去召集人手。

  ·

  萧婧依午睡醒来,打量起卧房陈设。除了几个附庸风雅的廉价瓷器花瓶,还真没什么值得多瞧的。不屑地撇撇嘴,就近,窝进交椅沉思。

  她从萧若水那听说了江湛苛令伊墨七日到此,萧若水在江南拖延的加之她路途耽误的,约定已逾期数日,竟不见那老狐狸苛责……萧婧依到床边,推开轩窗,举目眺望,阴沉的天与陈旧的瓦,将视线遮挡个遍,垂眸敛目,眉藏隐忧,看来这小城山雨欲来。

  回想过方才席间的情形,江老头已然有所怀疑……眼前一亮,萧婧依霍然起身,探过腰际袖口,一阵懊恼。她此番匆忙而来,除去从萧若水那取得的伊墨的文书凭证、萧若水的坐骑以及她自身携带的碎银,再无其他,在江州时,探望伊母后匆忙动身,甚至不曾去分馆填些补给之物。

  现下,便是她想模仿伊墨练练剑法,都寻不到兵器!

  霍地拉开门,隐怒的“伊公子”前脚跨出门槛,眼前一道白光乍现。脚步一顿,转身关门。

  “伊墨”不动声色地在小院里围着一棵老槐树转过几圈,似突然起意,利索地攀上树。

  萧婧依靠坐在密集躯干上,借由层层叠叠的密实枝叶,探头向外张望。

  她在这优哉游哉,果然就有人待不住了。就见南边前屋屋檐上有人探头探脑。

  黑云压城,疾风乍起。随手扯断一截细枝,扯了几片叶子在手,朝目光所及扭腕掷出。

  狂风裹挟了那声惨叫,那不安分的脑洞和恶狠狠的神色倒没漏过树中藏身人的注意。

  萧婧依翩然落地。摆弄几下手中的断枝,猛地刺出,闪过无数次旁观所见的伊墨的剑招,挑刺、转身、空翻、俯刺,且不论力道,动作学了有九分像。她的武功不在伊墨之下,仿个动作倒是不难。

  院里的人潜心练剑,梁上君子却是分秒之间难捱得紧。

  萧婧依隔着出剑嘶鸣声与呜咽风声,留意檐上的动静,似乎听到一阵响动,猜度是莫名受伤的贼人下去上药了。

  ·

  伊墨从阶下囚摇身一变为四当家,变的不止吃喝待遇,回“牢房”的路上,就被人引到一座靠近大帐的宽敞营帐去。

  难得睡个清闲午觉。虽然行军经历铸造她的高度警惕,对帐外或远或近的声响俱有感应,但如此安眠已属难得。上回还是多日前在山腰的农家借宿……

  蓦然睁开眼,想起那对姐妹,联系起这座寨子,脑中懵怔。

  继纷繁的马蹄声过后,爆发出一阵欢呼。伊墨知晓,是全寨子捕猎归来,准备架火烤肉大快朵颐了。她整理了装束,掀帘出门,入眼的便是如此。

  还不等她去寻,景懿已经大步而来。

  “景兄。”伊墨抱拳,还如江湖般行礼。

  景懿拧眉,自顾自地说:“你该叫我大哥才是……我就喊你妹子了!”

  伊墨还犯不着为个称呼与人起争执,点头应下:“大哥。”

  伊墨眼眸低垂,没瞧见景懿蓦然点亮的眼。

  “今日收获颇丰,兄弟们在准备生火,走,大哥带你去尝尝鲜!”景懿上前,急于向伊墨伸出的手被当事人悄然避开,伊墨退而解释道:“多谢大哥。我倒不饿,兄弟们尽兴便是,无需管我。”

  景懿半晌收回悬空的手,举到嘴边,掩饰性地握拳轻咳一声,“既如此,你歇着罢,等肉烤熟,我差人送来。”

  伊墨简单道了谢,送走景懿,转身拦住抱着柴火匆匆忙忙的人,简要问过登山路径,兀自登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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