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443


  “藤原劝我必须约束「狂言」在京中的泛滥,我却觉得没什么不好。会真话的人太少,能知道真话的人更少,敢让他人说真话的人更是闻所未闻啊。”
  “这样。”
  村上天皇站起身,走到薄朝彦面前。
  他的长相其实不算威严,身量也不高大。要说的话,是普通中带着几丝儒雅的类型。
  或是和他常年喜爱和歌、琴艺等东西有关,毕竟是被后世称为「使平安文化大放异彩的天皇」,在艺术上的造诣颇高。
  单看面容,很难想象这是一手创造「天历之治」的严厉君王。
  “我亦知晓你文字的力量,所以才只能将这桩事交给你,薄朝彦。”他说,“你无心入仕,亦不用存有政治的考量,权当是一个临死之人的嘱托罢。”
  薄朝彦看着他,声音放缓:“您所嘱托为何?”
  村上天皇笑起来。
  “当我臣民仰望天际,不再恐于星象所害,那只是明亮干净的夜空,和照亮这一方天际的熠熠辉光。”
  “当我臣民眺望远海,不再恐于黑潮狂流之,那只是被风卷起的壮阔波涛,待风静,蔚蓝之色一览无余。”
  “当我臣民跪拜天子——”
  他含笑,不再说了。
  这实在是太令人瞠目结舌的言论了,也是只有对待了狂言家才会吐露的真言,没人能在薄朝彦面前说谎,于是谎言成为了最没有必要的东西,如果真的要隐瞒,就只能闭口不言。
  可即使闭口不言,朝彦也懂了他的意思。
  正式因为懂,所以才更加令人惊惧。
  当权者有这样的思想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于他自己是这样,对于他要交迭传承的权利更是如此。
  民智未开,人民不会生活得更好,他们只能依附于能替他们解疑答惑的人,谋求的是安稳。
  开民智,人民也不会生活得更好,可他们会知道自己生活的不好的事实,以及自我探索出解决困境的方法。
  历史就是这样变迁的,以极慢的速度。
  谁能知道这个知晓自己时日无多的君主,他的所思所想呢?
  薄朝彦后退一步,诚心诚意地向壮年将死的陛下鞠了一躬,礼节在此刻化为了尊重,他轻轻说,“我知晓了。”
  村上天皇拂手,喊来源博雅。
  “你尽管去做,有任何事都可找博雅,你也素来和他交好,不用有顾虑。”
  源博雅怔住了,呆立在哪里,求助的眼神望向朝彦。
  薄朝彦:“好。”
  “既然你要做,那就得从晴明那边搬出来——”
  “陛下。”薄朝彦打断他,这次早就原地宕机的源博雅再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也无心去着急薄朝彦莽撞的行为了。
  “即使晴明知晓这件事,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即使他是阴阳寮的一员。”
  村上天皇摇摇头:“那你便去吧。”
  未有狂言,声却如钟末。
  ***
  【安倍晴明听了我的转述,没有任何顾虑或是苦恼之色。
  反而,他很兴致盎然。
  「如果是你的话,阴阳寮都快要完蛋了吧。」
  「在这几十年,恐怕不行。」
  「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阴阳师是特定称谓,也是官职,当官职和权利不挂钩,那么也没有继续存续的必要了。
  后世只会留下阴阳师的传说。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似乎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年少时他曾对我说:「阴阳师需通晓人性,精通汉诗,也得具有吟咏和歌的能力,乐器自然也不能落下。典雅卑劣,这就是我想带上的面具。」
  晴明做到了,做得尽善尽美。他善于沉浮宦海,却心不在此。他是阴阳间维持各处光鲜亮丽的帘帐,见我要掀开帘帐,也只是言笑晏晏,说,好。
  我了解他,他了解我,我俩一拍即合。
  不理解的是源博雅。
  他被天皇的嘱咐而惊得夜不能寐,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又担心我的举动会引来祸端,于是干脆没日没夜蹲在我身边。
  而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拿着那三本书,仔细地誊抄着。
  抄完一本,我递给他,让他拿去给出门后遇到的第五个人。
  第五个人……第五个人……
  博雅颇为慎重地念叨着,严阵以待出了门。
  其实给谁都无所谓,源博雅交付的薄朝彦誊写的书籍,只要有这样的名头,傻子也知道这不是他们能没收的书籍。
  一本是不够的,数量也不必太多。因为书籍就是这样方便的东西,文字将所以的内容都保存下来,看见了,阅读了,领悟了,记住了,然后流转在平安京的大街小巷。
  有的人心惊胆战,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寝食难安,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托你的福,阴阳寮这几天可闹得不可开交。」
  安倍晴明不再去寮中处理那些琐事了,就也和博雅一起呆在我旁边,看我誊写,时不时还冒出两句风凉话。
  「真是可惜,要是阴阳师落幕在我这里,恐怕我的名号会流传千古了吧。」
  源博雅:「传承断在你手中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可惜的!」
  安倍晴明只是轻轻点头,任由博雅去说。
  就是在这样的平静又诡谲的波涛中,村上帝以四十二岁壮年之龄驾崩。

第149章 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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