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卷(法医秦明系列第二卷众生卷4)_分节阅读_第37节

  “你再想想,张玉兰是怎么死的?”我接着问。
  林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张玉兰是打扫房间的时候,手接触到写字台后面,碰到裸露电线的时候电击死的。你的意思是说,电击她的,不是写字台后的电线,而是这个不锈钢防盗窗?”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们尸检的时候,发现张玉兰手上有电流斑,有皮肤缺损,所以我执意要市局对电线进行DNA检验,可是检验结果却是没有她的DNA,这不正常!现在我想明白了,她根本就不是被裸露电线电死的,而是不锈钢防盗窗把她电死的!”
  “她接触防盗窗的时候,被电击死亡。意识丧失后,她会因为身体重力,趴在写字台上,手向下自然下垂的时候,正好落进了写字台和窗户之间的缝隙里。那么巧的是,缝隙里的电线,恰恰就是老化的,有老化的一截!”林涛说,“世界上居然还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对,我们之前对案件性质判断错误,就是因为这种极端巧合的存在。”我说,“因为谁也想不到,防盗窗会带电!”
  “我们最常见的防盗窗电死人的案例,一般都是楼上有人往下拖电线给电动车充电,因为电线老化,导致楼下的防盗窗带电。”林涛说,“我们可以查查,有没有人这些天违规拖电线,给电动车充电。”
  “不!这个地方是一片灌木,电动车推不进来,不可能从这里拖电线。”我说,“防盗窗带电,是因为有人故意给防盗窗通了电。”
  林涛恍然大悟。
  “你想想,只需要把电击器接在防盗窗上,然后敲一下窗户,里面的人自然会开窗查看,一碰到防盗窗就会被电击。”我说,“这是故意杀人的手段!”
  “这是段萌萌的房间,段萌萌那天因为和张玉兰吵架,突然离开房间,是不可预料的事情。”林涛说,“所以凶手其实想杀的,是段萌萌?”
  “这就是我对张玉兰案一直心存疑惑的原因,因为有太多不好解释的问题。”我说,“现在我们从防盗窗上发现灼烧后的手掌皮肤碎片,就能证实一切了。回去对这个碎片进行DNA检验,我相信结果一定是张玉兰的。”
  “我想起来了,张玉兰死亡后,我和小羽毛不是来找过段萌萌一次嘛。”林涛说,“那天段萌萌说看见了一个鬼影,以为是母亲变鬼来找她了!”
  “是!那是凶手再次过来,想用同样办法杀死段萌萌!”我说,“结果被提前发现了,只能逃之夭夭。之后,段萌萌就转学了,凶手就没有机会再杀她了。”
  “电击。”林涛沉吟着,“这种杀人手段真不多见。”
  我没接林涛的话,而是继续我的推测,说:“凶手没机会杀段萌萌了,就只能用相同的办法,去杀邱以深了。”
  “啊?”林涛一惊,“你是说……”
  “不然呢?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我说,“一切看起来是巧合的事情,实际上都有必然的联系。”
  “可是你们说邱以深是被断头导致死亡的。”
  “我们也说了,断头之前,邱以深已经濒死了。”我说,“我猜,这种联合死因,就是电击。”
  “电击又不是检验不出来,为什么你们之前没有想到?”
  “因为邱以深的双手都被剁烂了,之前以为是抵抗伤,后来认为是凶手泄愤。”我说,“现在想想,都不是,之所以剁烂双手,很有可能是为了隐藏他手上的电流斑!”
  “我的天,高明啊!”林涛说。
  “走,复勘邱以深被杀案的现场!”我说,“我信心满满,感觉就快要破案了。”
  一路上,我和林涛把之前的发现和推断都告诉了大家,每个人都表示惊讶。
  “如果邱以深和张玉兰都是被同样一种方式杀害的,那这凶手……”陈诗羽欲言又止。
  我接着她的话说:“这个没什么好怀疑的了,邱以深和段萌萌都和凌南有关,别忘了,凌南就是被电死的,而且被螺旋桨削掉了头颅。再想想邱以深,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可是凌南的死亡案件,没有问题啊。”大宝问。
  “确实没有问题。”我说,“不过凌南的父母不这样认为。”
  “是的,凌三全的嫌疑最大。”林涛说。
  “不管是谁,我们都得找到有力的证据。”我说,“这才是破案的前提。”
  说话间,韩亮驾车已经开到了邱以深家那一排二层小楼的前面了。
  我们陆续跳下车,穿戴好勘查装备,钻进了还没有撤去的警戒带内。
  这一次,现场复勘的重点很明确了,就是邱以深家一楼的卷闸门。
  卷闸门的面积较大,不像防盗窗那么好勘查。虽然我们大致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行凶方法,但是无法推断出具体接通电击器的位置,以及邱以深被电击的过程。
  我在卷闸门的内侧面和下边缘仔细看了看,毕竟是用了十几年的老卷闸门了,上面黏附的污物也很多,不像干净的防盗窗那么好找异常。
  “卷闸门上这么多脏东西,这谁知道哪里才是电击的接触点啊?”大宝说。
  “找不到了,载体所限,不可能像张玉兰案那样容易。”我放弃了,说,“林涛,现在的重点,就是看你能不能在卷闸门上找出凶手的指纹,那就是破案的关键。”
  “你忘了吗?我们初次勘查的时候,就发现现场被翻乱的痕迹周围,有粗纱手套的痕迹啊。”林涛说,“凶手是戴着粗纱手套进来的,你让我怎么找指纹?”
  “这里又没监控,现场又没足迹,没有证据,我们怎么破案?”我说,“还有没有其他能获取证据的可能性?”
  林涛低头思忖了一下,说:“我想想吧,尽力。”
  “行,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说,“现在邱以深是不是被电击致濒死,还没有依据可以证明,只有证明了这个观点,才能把嫌疑彻底锁定在凌三全身上。所以,我得去复检尸体。”
  “去吧。”林涛朝我挥挥手,然后便在现场里踱起步来。
  “对了,既然现场附近没有监控,那么子砚你还得有个任务。”我对程子砚说,“寻找段萌萌家防盗窗和这个现场卷闸门上的可疑痕迹,尤其是有灼烧的痕迹,然后擦取回去进行微量物证检验。”
  “你是想以后破案,找出电击器之后,和电击器的电极进行微量物证成分比对?”程子砚问。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这是后续可以补充证据链条的一个关键证据。卷闸门不太好找,但是防盗窗很好找,加油吧。”
  说完,我带着大宝,一边给市局法医科打电话提出复检尸体的要求,一边上了韩亮的车。
  市局法医科在接到我们电话后,就立即和殡仪馆联系了。一般殡仪馆和公安局法医部门都保持着良好的工作关系,所以在我们抵达解剖室的时候,虽然市局韩法医还没赶到,但是尸体已经被殡仪馆同志先一步抬到了解剖台上。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解剖服,拿起死者的双手观察着。
  “这两只手都被剁烂了,只有手背的皮肤相连着,就是把附着的血迹彻底洗干净,也不一定能找到电流斑的位置吧?”大宝也凑过头来看。
  “你去看那只手,好好找。”我说。
  就这样,我和大宝站在解剖台的两边,一人拿着尸体的一只手,看了足足20分钟,在韩法医赶了过来,穿好解剖服后,我们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怎么办?电流斑显然是被创口破坏了。”大宝说,“难道要在每一处创口周围都提取皮肤去做病理?那得取多少检材啊?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电流有入口,也有出口。”韩法医在一旁提示道。
  “对啊!”我惊喜地说,“我们只想着找电流的入口了,怎么就忘记电流的出口了?”
  “一般电流斑在入口处很明显,出口处不明显啊。”大宝说。
  “电流可以从他一只手进入身体,再从另一只手出去。”韩法医说,“但也有可能是从手上进入,再从脚上出去。”
  在韩法医叙述的时候,大宝已经去尸体旁边的大物证袋里翻找了,说:“我记得,在现场的时候,他是穿着拖鞋的,喏,就是这双鞋子,鞋底的材质肯定是导电的。”
  “我觉得,我们先仔细看看尸体的脚底,才是正道。”我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走到了解剖台的尾端。
  邱以深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可能和他喜欢运动、经常下地干活儿有关系,他的脚底有不少老茧和伤疤,一时间,我也找不到特征明显的电流斑。
  电流斑一般都呈火山口状,表面微微凸出于皮面。现在既然靠肉眼观察无法找到,我就只能通过触觉来寻找了。
  我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尸体的脚底板,不一会儿,我似乎感觉到了有一块摸起来像老茧一般的位置,实际上是火山口似的中央凹陷。我用手术刀把这块皮肤切了下来,对韩法医说:“做组织病理检查需要固定、脱水、包埋、切片、染色,工序太复杂了,时间太长,咱们能不能把这块皮肤送到医院去,用冰冻切片机先切一下试试?”
  组织病理学中,对组织进行固定、脱水,就会让组织不再继续腐败,然后把组织包埋在蜡块里,是为了方便切出最薄的切片。但是这个工序占时较长,有的时候医院在手术中就需要知道病理结果,因此就有了冰冻切片的诞生。冰冻切片省去了一系列的工序,因为需要立即知道病理结果的,并不需要防腐保存。冰冻切片就等于是把一块软的肉冻成硬肉块,就可以拿来切成很薄的切片了,这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得知病理结果。
  “冰冻切片能用来做诊断,但是无法保留物证,所以只能切一半来诊断,另一半用来保存物证。检材量这么小,够用吗?”韩法医问。
  “不够也得够,咱们需要医院派出一个制作切片的高手来进行。”我说。
  一般情况下,法医都会和当地医院里的医生很熟悉,尤其是病理科的医生,因为工作上有较多的交集,所以最熟悉。我们和省立医院的病理科主任叙述了这一次冰冻切片的重要性后,主任亲自下场,在我提取的指甲盖大小的检材上,只取下来三分之一,做成了切片。
  “嗯,基底细胞染色深,纵向伸长、排列紧密呈栅栏状,皮脂腺呈极性化,细胞核细长。”主任说,“毋庸置疑,确实是电击改变。”
  我拍了一下手,道谢后,拉着韩法医直奔市局刑警支队。
  此时林涛已经回来了,在支队长办公室里垂头丧气地坐着。董剑局长也来到了支队长办公室,正在说着话:“‘命案必破’已经实行十几年了,这一下子立了两起命案,都破不掉,我怎么向老百姓交代?怎么向领导交代?”
  “可是现场确实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物证。”林涛说。
  “现在即便我们怀疑凌三全作案,可是毫无证据,总不能直接把人抓回来问吧?他不交代怎么办?案子不就办成了‘夹生饭’了?”
  “没有证据?”我心头一沉,问道,“我在考虑,既然邱以深家的卷闸门面积太大,能不能把段萌萌家的防盗窗拆下来,一点一点地去检验,看能不能找到指纹、DNA之类的证据?如果还是找不到,就得慢慢检验卷闸门了。”
  林涛沮丧地摇摇头,说:“希望渺茫,但是工作得做,我已经安排过了,不过是个很漫长的工作过程。”
  “两个现场,不留下任何证据,这个凶手可真是用心了。”董局长咬牙道。
  “肯定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我说,“因为两名被害人直接被电击,所以和凶手没有什么正面接触。凶手在进入邱以深家的时候,也都做好了防护,所以,确实是个难点。现在唯一可以作为关键证据的,就是看两个现场门窗上,能不能找到电击器电极的微量金属成分。”
  “找到了也没用,同种成分的电极也很多。”董局长说。
  “如果我们能找到电击器,在电击器的电极上能找到防盗窗和卷闸门的金属成分,这就是很好的证据了,因为可以相互印证。”我说,“电击瞬间产生高温,会熔化微量金属,所以既然电极和门窗接触,自然会互相留下痕迹。”
  “那我们就申请搜查证,搜查凌三全所有可能藏匿电击器的地方。”董局长说。
  我摇摇头,说:“不行。他们家家大业大,仅工厂就有好几座,住宅也有好几所,我觉得能找到的概率太小了。而且,这样就打草惊蛇了。”
  “你是说,我们盯住他?”
  “对。”我说,“对他严防死守,因为我觉得他还会作案。还有,辛万凤也得盯住,难保她不知情。如果两个人有串谋,也可以从辛万凤这边获取一些信息。”
  “啊?还会作案?他们还恨谁?”
  “他们恨段萌萌可能是因为那一则桃色新闻,而且,上次我们和辛万凤谈话,她说有坏孩子教坏了凌南,教他画画,这个‘坏孩子’会不会就是指段萌萌?他们恨邱以深是因为悲剧是从凌南在路上遇见邱以深而开始的。而且,邱以深就是带凌南和段萌萌一起补课的。”我说,“这里有个关键问题,就是凌南和段萌萌的桃色新闻其实是从一张照片引发的谣言来的。所以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还会对拍照的人下手。”
  “可是,这个人是谁,连我们都不知道,段萌萌都不知道。”董局长说,“他们会知道?”
  “这个可不好说。”我说,“之前我们的调查重点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延伸,而对于凶手来说,这是个重要的信息。态度不一样,获知的可能性也就不一样了。”
  “所以,我们一方面盯死这对夫妻,另一方面,要调查拍照者了。”陈诗羽说,“这个,我们尽力吧。”
  2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凌氏夫妇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甚至让盯梢的侦查员都开始怀疑我们的侦查方向了。不过,我坚信这个推断是绝对不会错的。
  陈诗羽那边,则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可是对拍照者依旧连尾巴都抓不住。毕竟,只是一张比较平常的照片,而且是贴在学校公告板上的,最关键的,照片已经被段萌萌撕毁扔掉,已经不可能找到残片了,连找指纹都没希望了。
  就在大家一直处于担忧、迷茫的状态的时候,我们接到了出勘指令。不管怎么说,出去换换脑子,也许就能给这起案件提供一些思路呢?
  这一次的案件是发生在省城龙番市下辖的洋宫县。
  因为洋宫县持续干旱,政府决定于今天早晨7点,对洋宫县境内的洋浦水库进行开闸放水,提高水库下游河道的水位。当水闸打开,水流奔流而下的时候,周围围观的群众突然看见水中似乎有异物正在被水花冲得浮浮沉沉。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水花像是有目的地把那团异物向岸边推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眼神好的人先识别了出来,那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人形的物体!
  只是那东西越看越不对劲,随着水波翻滚,看起来,似乎有四条腿!
  水里出了妖怪,岸上的人们“哇”的一声,四散逃开,也没人关注这个四条腿的“水怪”究竟是被水花冲上了岸边,还是冲到了下游。
  逃离现场之后,人们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遇见这种事情,得报警啊!
  3分钟之内,洋宫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待了十几个报警电话,报警电话几乎都是一样的内容,洋浦水库里的“四腿水怪”被开闸放水冲到岸上来了。
  正所谓三人成虎,110指挥中心的接警民警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辖区派出所,而是指派特警部门赶去了现场。
  特警队倒是不相信这些鬼怪之说,派出了一辆面包车和一个警组的警力,荷枪实弹地赶到了现场。
  远远地,民警就在河边浅滩上,看到了村民们描述的“四腿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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