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47


  随之游这才笑出来,将剑变回银簪插回去,“逗你的。你说的那个师妹,就是我。”
  鹿淞景原本瞪着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显得十分震撼。
  她彻底被逗笑,摆摆手,御剑而行隐去身形。
  徒留鹿淞景一人在原地。
  他只是想,原来自己竟更像个冤大头。
  鹿淞景狠狠踢了一脚树,却反被疼得倒吸了口冷气,俊脸扭曲了起来。
  他又闷闷地想:怎么碰到师傅后,他反而感觉什么事儿都不顺心了。
  鸿蒙派山门下,锣鼓齐鸣,灵植古树皆是一片耀眼的红。
  来往众人腾云驾雾,亦或乘法器架风前来。
  从山门直铺往的整个门门派的红将这一切映成了红色的海洋,烟花炮仗燃了一挂又一挂,唢呐声高昂至极。
  南阳派的弟子们站在山门口,跟在江危楼身后。他穿着朱红喜服,眼上蒙着一抹红绸,腰间打着囍结,艳俗喜庆的红被他却压下。
  江危楼只是静静站着,便显遗世独立,郎艳独绝,翩翩少年郎。
  许久,他感觉有人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是随之游。
  她的手有些凉。
  江危楼有些担心,但未入洞房前,他们不得说话。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担心,手轻巧地捏了捏掌心。
  江危楼嘴边的笑意便又深了些。
  震天响的礼炮仍然响个没玩,观礼的修仙人们话音嘈杂,尽是些祝福和议论的话,使得这场婚礼愈发热闹。
  许多若有似无的重量砸在他身上,接着便是阵阵芳香传来,这是他们献出的花。
  或许因为这山路蜿蜒崎岖。
  或许是因他看不见随之游的脸。
  又或许是所有新婚之人都会有的情绪。
  这一刻,江危楼的心抽动起来,总觉不安感陡生。
  一阶台阶略高,他踏了个空,却立刻被随之游扶住。
  那股熟悉的馨香萦绕在他鼻间。
  奇迹般的,不安逐渐消失。
  江危楼握紧了她的手,手心竟有了些微汗,后背也是阵阵发冷。
  从未见过她的师门,不知是否是难对付之人。
  自己是否高攀了随之游,他会不会被刁难。
  不知随之游穿着红衣,又是什么样子的,她现在又是什么表情呢?
  她一向是好看的,这一刻,一定也很美吧。
  会跟自己一样期待吗?
  还是也会和自己一样不安?
  为何自己的眼盲还未好,真想,真想看看她。
  这山路漫长得让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却又短暂地让他失神于耳边的礼官拖高又激昂的唱词声。
  他跪了又跪,间或听见长老们满意的笑声。
  响板声一打,唢呐捶倒高处,那道声音大喊:“夫妻对拜!”
  夫妻。
  对拜。
  江危楼心中蓦然一惊,意识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分明是想笑的,不再是淡笑或轻笑,是那种要从肺腑间飞出喉咙,必须张大嘴任由它窜出来的大笑。
  江危楼再次跪下,他感觉到离自己不到半寸的动静,每一寸肌肤都要被微风刺激到的颤栗。
  他听见她发簪碰撞的叮咚声,听见她动作时衣服摩挲的声音,又好像在恍惚中听见她轻笑的声音。
  她没有出声。
  但他听见了,连同唇角勾起的笑都能在看见。
  但很快的,嘈杂的欢呼声喝彩声,那些老古板们冗长的祝贺和场面话,那些孩童们的喧闹声太吵了。
  好吵,吵得他再也听不见身边人的动静,吵得他即便是握着她的手却又再也无法感觉到她。
  无尽的苍茫与恐惧生平第一次将他卷入这个漩涡,纵然盲眼也能处理无数事,但这一刻却让他比凡人还要不堪。
  无来由的,没必要的,不应有的思绪如同刮坏了的丝绸,乱作一团,遍地起球,逼得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但仅仅是那一瞬,江危楼又再次听见了。
  是礼官的祝贺。
  “两不相疑,一体同心。”
  他想,不猜忌很好,一体同心更好。
  从此不再分离,很好。
  他又听见礼官再祝。
  “天地其佑,列宗其知,告于四方宾朋。”
  他又想,天地祝贺最好,众人皆知也很好。
  最后,礼官喊道:“礼成!入洞房!”
  江危楼便陡然没了思绪,他慌乱起来,明明不该慌乱的。
  他那绝顶聪明,临危不乱的脑子在这一刻竟像是把一切忘了个干净,什么也记不得,如明月般温柔和煦的俊美面容上仍从容自若,可却一动不动。
  江危楼感觉到随之游转身了,他又听见她的脚步声。
  他便失去了所有理智,想要伸手,还未等动作却又感受到那只比他还凉的手却握住了她。
  随之游走一步,便扯他一下。
  江危楼便成了全然的傀儡,跟在她一寸后。
  不知多少步,他被扶着坐下。
  “咔嚓——”
  门关上了。
  她调笑着,“该喝合卺酒了。”
  江危楼道:“嗯。”
  他又笑着说,“只是要劳烦阿游了。”

第18章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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